; “这——”
一路话说到一半,发现石板路上有道人影走来。
那是个年约二十五、六岁的年轻武士。教伊织惊讶的是,他的长相和洋书上描述的洋人完全一致,眉下如雕刻一般深邃,鼻子又高又挺,活像鸟嘴;发髻和眼珠倒是黑的,想来是日本人的血统所致。错不了,这人定然便是失本——
“这不是奥野兄吗?好久不见啦!”
然而一路喊出的姓氏,却和伊织预料的完全不同。
“那是因为小田切兄太忙,拨不出空相见啊!”
“惭愧。我是庸碌之人,总要多费点儿工夫,才办得好神藤大人交办的差事。咱们这应该是自鸢巢先生过世以来头一次碰面吧?”
“是啊!上回是在鸢巢先生的葬礼上见面。虽然离月忌还有段日子,不过我今天碰巧到附近来办事,就顺道去墓前上了炷香。想来是先生在天上看不过去了,才安排咱们碰面。”
说到这儿,奥野将视线移向伊织。他似乎早就好奇伊织的来历了。
“不知这位兄台是?”
伊织正要开口,一路却代他回答:
“这位便是长州的久世伊织公子,在适塾素有麒麟儿之誉。神藤大人特地从大坂聘来接手鸢巢先生留下的工作。”
“阁下便是那位大名鼎鼎的……”
奥野惊讶得张大了嘴,随即又察觉自己有失礼数,连忙赔了个礼,自我介绍。
“在下是奥野谨一郎。”
奥野朗声说道,一路又多嘴地介绍他的来历。
奥野出生于远州,两年前出仕松江,是个魔法士。他出身外地,又是个新人,却因魔法高强而被选进了战时主力部队马回组(注:在君主或元帅周围护卫的骑兵队),才能卓绝可见一斑。他和一路一样奉过世的金森鸢巢为师,不过魔法学的基础却是在下总的顺天堂习得的。令人意外的是,他并没有洋人血统,而是纯粹的日本人。
“我常被误会。”
谨一郎大笑,一脸高兴地望着伊织。
“其实我早想拜会久世公子了。”
听了这句意料之外的话,伊织皱起了眉头。方才一路夸大其辞,说伊织是适塾的麒麟儿,其实伊织根本不认为自己有什么名气,而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奥野出生于远州,又是在顺天堂修习魔法学,照理说来,根本没机会听见久世伊织这个一介浪人的名号。
谨一郎满脸笑容地解开了伊织的疑惑。
“其实我曾在江户的练兵馆修习神道无念流,与担任塾头的桂小五郎颇为相熟。”
这是伊织一直想忘怀的名字,没想到竟在这个时候突然冒出来,教他犹如肚皮挨了一拳,险些呻吟出声。他深怕谨一郎及一路追问,不敢流露于脸上,只是硬生生地将回忆压回心里深处,故作平静地点了点头。
谨一郎与力掩狼狈之态的伊织正好相反,一派快活地说道:
“小五郎兄提起你时,总和谈论起诸藩豪杰时一样,双眼闪闪发亮。能让他这般英雄人物如此另眼相看的人,我自然想拜会了。”
伊织像石头一样浑身僵硬,一旁的一路则是频频点头。谨一郎突然想起一事,用手摸了摸脸颊。
“这么一提,听说你在萩城遇刺,身负重伤,险些丧命;现在身子好了没?”
“都已经是四年前的事了,早就痊愈了。”
伊织摆出理所当然的态度,腰间却是冷汗直滴。那一夜的惨剧又爬上脑海,教他的胸口犹如被千刀万剐,和回想起小五郎时相比,又是另一番痛楚。
见两位年轻有为的魔法学者齐聚一堂,一路显得相当高兴,满脸笑容。他击掌说道:
“难得有这个机会,两位别光站在这儿说话,不如一道进别院里畅谈魔法学吧?”
(谁要你多事了……)
伊织以螫人的视线瞪着一路,但一路并未察觉;至于谨一郎则是满脸歉意地抓了抓后脑。
“这我求之不得,不过我有个朋友在前头相候,不好耽搁。”
一路正欲开口挽留,伊织却抢先说道:
“那就不好为难奥野兄了。反正我预定在松江待上一个月,以后有的是机会慢慢聊。后会有期!”
伊织脸不红、气不喘地说了这番违心之论。无论是两天或十天后,伊织都没打算再见奥野;即便他真的造访别院,伊织也会找个藉口叫下人打发他。
谨一郎不知伊织心中的算盘,满脸笑容地点头告辞之后,便快步离去了。
“既然是朋友,让他等一会儿又有何妨呢?”
一路似乎很想听伊织与奥野谈论洋学,声音之中流露着不满之意。伊织为防他去追谨一郎回来,便抓住他的肩膀。
“何必急于一时呢?又不是过了今天就一辈子见不着面了。”
“这可难说了。他也是个大忙人啊!”
伊织一面目送谨一郎远去,心中一面祈祷一路的担忧能成真,完全不知道日后将为了这个念头而后悔。
“话说回来,我离开萩城,来到大坂之后,自以为增长了不少见闻,其实还差得远呢!我从没想过会有日本人生成那副模样。”伊织坦白说道。
一路听了,不再目送谨一郎,转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