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不是气她擅自外宿。毕竟都活了十几年的人了,这么做一定有理由,我不会那么食古不化。姐姐要跟谁打情骂俏都不关我的事,只不过出门到处疯也不报备要去哪,害得我要去找人的话就另当别论了。
要是姐姐不希望事情演变成那样的话,方法很简单。我的要求只有一个,给我跪下磕头,然后发誓再也不会给人添麻烦。
其他我别无所求。我只要能得到身为一个弟弟应有的正当待遇就够了。姐姐要是听不进去的话,我就要在几天后的十五岁生日离家出走。
穿出门的上衣是姐姐说「我买了新的,这件就给满泰穿」硬塞给我的双排扣大衣。反正只要没下诅咒就好。
接着我把脚踏车钥匙放进屁股口袋。
我最后把指南针放进胸前口袋。那是登山用的薄型指南针,虽然也可以挂在脖子上,但有条绳子勒着我总是觉得不自在,所以就乖乖放进口袋。只不过要千万小心别弄掉,虽然是市值一千圆左右的东西,但这里头可是有着不小的秘密。
我打手机给姐姐,给她最后一次机会。手机传来空洞的拨号声。姐姐就连平常都不接电话,手机现在应该也是在谁也不会发觉的书包深处寂寞地震动着吧。
我把脚套进穿惯的运动鞋里面,嘀咕着「姐姐这个笨蛋」。
就算当了十年姐弟,果然没有血缘关系就无法互相理解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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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姐姐无论出生或成长环境都不一样,她甚至不是日本人。现在姐姐会在畠山家,是因为我从南方岛屿带她回来的关系。
不知道是十年前还是十一年前,对探险或旅行这类词汇毫无招架之力的爸爸拟定计划,要带着妈妈跟当时还在上托儿所的我环游数个太平洋岛屿。
与其说是出游,感觉比较像是陪爸爸工作,毕竟我爸是文化人类学者。
我们搭乘小船抵达预定拜访的部族所在岛屿,立刻就受到温情的接待。那是成为「文明人」的我们想必再也无法展露的灿烂笑容。
那张脸我到现在还记得很清楚,我想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他们的脸。因为他们脸上有刺青嘛。
对,他们村子的大人物或名气大的占卜师都刺着名为Ta Moko的大理石花纹。也就是说,Ta Moko。表示其家世或血统之高贵——能够这样即席报导是因为我已经上了国中,当时的我可是怕得到处逃窜。
尽管也有这样丢脸的回忆,我们观摩他们磨碎芋头、找寻罕见的松鼠,度过了有如置身人间乐园的一天。我甚至心想:为了保护这座岛免于沉没,一定要阻止地球暖化。
但是,当我在村子出入口对「那个」感到好奇,这个乐园也结束了。
那乍看像普通狗屋。我忘了那个部族有没有养狗,总之那俨然就是个狗屋。
但潜意识告诉我有什么不对劲。
小孩子感觉比较敏锐的部分跟大人不一样,而且优异到一种诡异的地步。所以会看到,听到、碰到大人所感觉不到的东西,哭喊着「有怪物」。
「那里面养什么?」
我向茶茶族年轻人暨向导的丘葛纳先生问道。丘葛纳先生脸上刺有乌龟的Ta Moko。
「哦,这个啊,里面养着魔性之子。」
丘葛纳先生边笑边踢狗屋,从里面爬出来的是个年纪跟我相仿的女孩子。女孩子的皮肤虽然被土弄得脏脏的,但还是明显看得出很白。
我们受到的冲击,是看见猫被辗毙尸体的十倍。
丘葛纳先生始终笑着,然后踢向那孩子。马上就有大人和小孩三三两两聚集到狗屋来。他们笑着拿起石头或木棒,扔向狗屋少女。女孩子用实在不适合生存竞争的缓慢动作护着头。
「丘葛纳,为什么你要欺负那孩子?」
我问了一个单纯而重要无比的问题。
「这个啊,是魔性之子。」
丘葛纳先生又用了魔性这个形容词。
「是魔性使村里的女孩怀孕,从那个肚子里生出来的孩子,所以流着一半魔性的血。请看,皮肤这么白呢。生下白皮肤的小孩在我们村子是不吉利的象征。」
爸爸一副视情况甚至会出手的剑拔弩张态度,不发一语地瞪着他们…反观像妈妈这样胆小的人,甚至不知道该看哪边才好,眼神游移了起来,至于我则是偎着妈妈一直发抖。
但丘葛纳先生面不改色。
「请别担心,那个东西不会因为这种程度就死掉。如果可以的话,我们早就想杀掉她了……抱歉弄得你们不愉快,今天就请你们先回去吧。」
本来事件应该会因为这句话就此结束,就当作是旅行途中发生的一点惊魂插曲。
但爸爸并没有好惹到会就此罢休。文化人类学者这种生物就是行动至上,人要是被单独囚禁,会比怕寂寞的兔子更快死掉。
那天晚上,爸爸潜入聚落。为了带女孩子回来。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还带着我。
这就是爸爸难以置信的地方。我真希望他可以看看场合。
我和爸爸在深夜两点左右进入聚落。今夜没有月亮,伸手不见五指。我们早就知道村人已经入睡了。虽然说是进入,也还不到深入的地步,因为小屋就在聚落前,很容易逃脱。
靠近小屋时,我明确感觉到空气变得异常。南国的空气本来就湿黏,但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