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贽人。」我重复道。
「对。」
乌子闭上眼睛两秒以转换心情。
「这是为了我朋友所写的歌。等下次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决定要用这首歌迎接那个朋友。」
就是「乌子尚未谋面的朋友」。
「所以现场演唱也是想给那个朋友一个惊喜。不过就凭我们现在的实力还不能见人,应该会延期吧。而且我也不晓得能不能活到那时候。」
乌子又说出厌世的话来了。
「我大约感觉得出来,自己已经被盯上了。」
「真不想听到这种话。你要是死了,我大概会哭吧。」
我语带抱怨地这么回答。
「这你可以放心。因为贽人一旦死了,就会变成从来没存在过。」
如果这是玩笑话,也未免太沉重了。
「只有杀了我的人会记得我,规则就是这样。然后几年后我会复活,换个身高,进入某间小学或中学或高中或大学,变成另一个人过活。」
我打开巧克力包装,高纯度巧克力特有的气味扑鼻而来。这一定是黑巧克力。
「所以,我想在被杀掉以前唱歌。要是有许多人听了我的歌,或许就会留下记忆。」
乌子表情严肃地瞪着手写的谱面。
「我听不太懂耶。被杀掉无所谓,却讨厌被遗忘吗?」
「嗯。被人遗忘比死还难过。你试着想像一下被所有人遗忘的感觉。这世上没有任何人记得自己,唯一记得的就只有杀了自己的犯人,你不觉得这样很呕吗?」
「虽然我不是很懂,不过这下我知道你很短命了。」
这时,乌子的眼睛突然像发现猎物的猫一样射穿了我。
接着乌子有如拿枪突刺般说了这句话:
「所以要是真的无计可施的时候,我希望你杀了我。」
这个提议,我没办法说「好」或「不好」,于是这么逃避:
「红颜薄命。」
乌子仰望天花板,歪头不解:
「我算红颜吗?」
「嗯,虽然不起眼。」
我想起那个把她评为变色龙的男生。他后来加了一句「她要是再活泼一点的话,我现在可能已经跟她求婚五次了吧」。
乌子没有破绽。这里所指的破绽,或许就类似女人有没有破绽给男人上。这样讲或许有点性别歧视,不过我们男人的确抱持着那种感情。乌子没有那种余地,她没有弱点。而男人都很卑鄙,所以会怕没有弱点的女人。
反过来说,一旦知道弱点,就算是我这种人也一定会往那个方向钻,然后侵略的第一步就是记住名字。所以我今后应该还是记不住女孩子的名字,我感觉到身体下意识拒绝这点。我会跟乌子在一起,应该也是因为我找不到她的弱点。
照这样看来,乌子透露自己是贽人这件事可以说是少数的弱点吗?
「我不太懂,这是在赞美我吗?」
「嗯,是赞美。那么我们得在你死前开成现场演唱会才行。团名要取什么?」
「苦涩委内瑞拉(Venezuela Bitter)。」
「苦涩委内瑞拉?」
「那个巧克力的名字。」
我看着锡箔纸。
「真的耶。」
讲了贽人的事以后,乌子不知道是不是也减轻了重担,我们的距离似乎稍微拉近了。我跟乌子本来就不是多话的人,不过现在透过只要简单的问答就能了解彼此的感觉,不再需要转换为言语。
表演机会主动上门了。
「十一月三日,我们学校的毕业社员要表演,我想拜托你们暖场。你们的实力有我们担保。」
轻音社社长像在讨好权贵子弟一样提拔我们。虽然我知道这个评价有九成九是针对乌子,不过我并不觉得反感。
社长甚至表示要是没有鼓手的话他可以替我们安排。但乌子郑重拒绝,并说感谢社长的一番好意,但是由于这次一起练习的期间不长,所以这次还是两个人上就好。这样讲或许太抬举自己,不过当时的我们要是从两人变成三人的话,总觉得有种搞砸的疑虑。
得到演出机会后,乌子依然不苟言笑。看得出她的态度反而更加慎重其事了。
我们每天练习到六点。轻音社社办无人时段也借给我们用。不过我们的关系依然一如往昔。放学后一起练习,离开学校后在第四个十字路口告别。
所以那天我跟踪乌子简直是特例。
因为我忽然在意起乌子了。
虽然这种讲法冷淡得听了都要晕倒,不过我觉得用这个词来表达我的感觉是最贴切的。至少那并不是恋爱。我跟乌子都不会承认爱或恋爱这样单纯的解释。
我只是无法接受乌子今年就会消失的理由在于她是贽人。乌子要搬家的话,搬到东京或青森都没关系,就算要从京都往返也无所谓,我就是想听乌子弹吉他。我已经成为乌子在这世上的头号乐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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