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她的演奏是献给连自己也不认识的挚友,也难怪音色会显得哀戚。
我继续假寐。
真希望第二学期不要来。
进入第二学期以后,我听到了奇妙的传闻。
「神野同学,有件事还是告诉你一声比较好——」
那个同学告诉我,有个可疑人物到处打听乌子的事。
起初我实在无法相信。乌子并没有跟我说过这种事。有可疑人物这种事,她一次也没提起。
一旦开始注意,耳边就自然而然都是这种话题。最近流传着无数空穴来风的传闻,我自然也敏感了起来。
光是我们班就有以下传闻:
有个学生独自上山三天后被发现,被发现时处于心神耗弱状态,虽然有意识,却毫无反应,就连听到自己名字都像石头一样动也不动。真正原因不明,只是在睡梦中惨叫着「别过来、别过来……」。众人推测会不会是在山上遭遇了什么异常体验,不过原因尚未厘清。总之不可以一个人上山。
据说京都近郊名为OO的不良高中学生不断找上女高中生加以性侵。他们每次必定将犯行拍摄下来,威胁受害人要放到网路上,所以犯行从未曝光。似乎曾有个采取反抗态度的女高中生的性侵影像流入档案分享软体,最后那个女高中生好像自杀了。不可以一个人走夜路或无人的地方。
社会上似乎存在着本来不应该存在的人,他们就像幽灵一样,就算杀了他们也不会有任何人发觉,也不会被问罪,所以有人到处在找他们以享受合法杀人的乐趣。那些探索者称他们为贽人。如果有人喜孜孜地把贽人挂在嘴上,千万不可以接近。因为那种人正迫不及待想找人来杀。
据说晚上有个少女在下鸭神社的树林徘徊。那个少女会帮人消除掉不想要的记忆,一个记忆收五百元。只不过一定要一个人去,不然少女就不会出现,而且只有星期六—晚上才会出现。传闻最初遇到这个少女的人是附近某大学社团的人。他们是在下鸭神社的树林举行试胆大会时撞见她的。少女应该警告过他们不可以讲出去,但是其中一个人说溜了嘴,于是事情才会传了开来。据说那个学生现在休学回到家乡去了。
以前某国中某次修学旅行时,有几个学生在旅馆失踪了。当天深夜就在旅馆里找到全部的人。那些学生表示他们跟某组组长在房间玩游戏,但大家都想不起来那个组长的名字。只不过学校也没少半个人就是了。
大家是还不至于谈论裂嘴女或钱仙这种家喻户晓的怪谈,不过这些传闻大半还是跟小学生津津乐道的都市传说没什么两样。尽管题材煞有其事,不过大部分都像是编出来的。
不过诡异阴森的传闻的确为我的心境带来了变化。
我发现我对乌子一无所知。
这个嘛,毕竟我们一起练团,所以我知道她习惯在演奏前稍微闭眼、回家路上会在商店街买一个六十元的红豆甜甜圈来吃。我也知道她总是带着吹嘴缺了一角的直笛,然后她直笛也吹得很好,在音乐课博得众人激赏。
可是我却不知道乌子任何隐私,比方说家庭成员或是住家地址。
我从以前就记不住别人的名字。比方说班上男生我只记得八个,男生都这样了,女生根本就全军覆没。应该说就连我本身的记忆有时候都不太可靠,关于乌子的事也就可想而知了。
所以我对乌子的认识,跟班上同学没两样,搞不好比他们还不清楚。
所以我也无从确认是不是真的有人到处在找乌子。
「我看你好像真的不知情。」
八卦的女生露出既像失望又像目瞪口呆的表情。她大概没想到居然会这样一无所获吧。贵重消息的提供者马上就离开了我的座位。
对我来说,与其花脑筋在烦恼无聊的传闻上,我还比较想花时间在练习上。再说和乌子聊音乐以外的话题是禁忌,这是我跟乌子之间的默契。
乌子写歌写得很顺利。歌名全都是日文,主要是汉字和片假名,不参杂任何英文。乌子说她不会讲英文,所以不想用。谁都不想暴露出自己的浅薄之处,这点我也有同感。只不过其中也有像【赛隆】【齿裂植物】这样没听过的单字。(译注:赛隆,出自牧野信一的同名小说,是一匹马的名字;齿裂植物,小说《地球灭亡的末日The Day of the Triffids》中登场的步行性肉食植物,在大多数人类因不明流星雨而集体失明后,成为人类的一大威胁。)
其中只有乌子写的第一首曲子还没命名。乌子尖细的字迹写着【曲名未定】,四个字跃然谱面。
我对此有点不满。还没确定歌词的曲子也就罢了,既然都已经建立了明确的世界观却没有标题,总觉得静不下心来。
「差不多该命名了吧?」
放学后在空教室练习时,我向她这么提议。三楼的空教室是我们的练习场所。我们就在这里默默弹奏吉他和贝斯。这间教室只有桌椅,非常简朴。桌上唯一的装饰品就是乌子带来的八片锡箔纸包的巧克力。
乌子含着巧克力调音。夕阳照着乌子,有种随时会升天的垂危感。
「其实歌名已经决定好了。」
乌子有些害羞地别过脸去。
「就叫【贽人】。」
听她这一说我就懂了。那个歌词的确和贽人的传闻一致。有人要来杀自己,而且是专挑贽人下手的人。
只不过我还是觉得有点不对劲。比方说二对一或是无法咬舌之类的段落也未免太逼真了。
「这歌词叙述真详细耶。有设定更详细的传闻吗?」
「因为我就是贽人。」乌子说完就朝着晚霞弹起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