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人气喘吁吁地站起身,在他感到安心的同时,脸上的伤口也开始抽痛了起来。绫乃的伤势也很严重,看来还是尽快去给医生诊治比较妥当。
「绫乃,距离这里最近的医院是……」
直人突然噤口不语。
绫乃此时已经全身都是血,虽然伸手压着被梦神咬破的颈项部位,然而鲜血却还是不停地从指缝间涌出。即使是外行人也看得出来她的颈动脉已经被彻底咬断了。
「你、你你你……」
「不要紧,我不会死的。」
「你在说什么傻话啊!」
怎么可能不要紧!这世上有哪个人颈动脉断了之后,还有办法保住性命——
突然间,只见原本从她颈项间不断涌出的鲜血,竟有如阀门被锁上一般戛然而止。接着直人又察觉到另一件更重要的事,虽然他尽可能不将视线栘向她那因为身上罩衫遭到撕裂而若隐若现的胸口,不过,此时就连那道伤口的出血也已经完全止住了。
「我不会因为这种伤势而死的。」
她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自嘲的意味。
直人一脸茫然地站着不动,之前曾经听她亲口提起——梦神即使是遭受物理性的伤害,也不会因此而丧命。刚才那个梦神并没有吞噬绫乃的念头,是因为她根本就不算是所谓的粮食?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声调沙哑地开口询问。
不过,其实他已经知道答案,之所以开口询问只是想要确认罢了。
「我不是人类……而是一名梦神。」
绫乃以平静的口吻回答。
「我是统治(王国)那名国王的女儿。但是现在……我已经无法回去就是了。」
你忘记了吗?——(王国)的国王对他说过这样的话。遗忘便是他所犯下的罪行。刚才驹江打开「非存之门」的那幕影像突然浮现在他的脑海中,只要拥有资格的人不主动打开门扉,梦神便无法进入现实世界中。
在(王国)的国王让他看见过往回忆的时候,他就应该领悟到这件事才对。当天直人将双亲十分珍视的东西拿出来玩,相信那把黑色钥匙——肯定也包含在多到数不清的「玩具」堆当中吧。
「小时候的我曾经打开过黑色门扉对吧……原来我就是将你带到现实世界来的始作俑者。」
直人与绫乃并肩坐在不见任何人影的桥墩阴影处,河水在两人的眼前潺潺流过。直人虽然不想花太多时间待在这个父亲发生事故的地点,不过,此时还是先让「受伤」的她梢微休息一下再说。(图)
绫乃用直人借给她的制服外套遮住胸口处,她的脸色看起来已经有比刚才要好一些了,此时嘴里正含着她最喜欢的棒棒糖。虽然她也有拿一根要给直人吃,但是直人最后还是拒绝了。
「……其实并不是你单方面擅自带我离开的啦。」
她以有点模糊的语调说道。
「我也是基于自我意志而来到现实世界的。只不过当时的我完全没料到门扉另一端会是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就是了……起初我还以为自己只是到了一个从来没有看过的地方,一点也没察觉到自己已经犯下了滔天大罪……因为我们梦神是被严禁擅自进入现实世界的。」
「……对于那一天的事情,你应该还有印象吧?」
直人觉得仿佛有一团硬硬的东西盘踞在胃的底端,总觉得以往对此事毫不知情的自己实在有够可悲。
「算是吧……我必须先对整件事情具备某种程度的理解才行,毕竟是我来到了这个世界啊。假设当时我们两人的立场对调,我想自己肯定也会忘记这回事。」
「九识阿姨应该知道你是什么人吧?」
绫乃突然露出一抹微笑,轻轻摇了摇头。
「说到这一点,她对我的真实身分真的是一无所知耶。岸杜伯父好像也从来没有向她提过与我的身分有关的事,因为『守门之民』是一个不能让本族以外的人知晓的秘密……那一天,我在你家吃过晚餐之后,她只对我说了一句『那么你今晚就到我家过夜吧』,就把我带回去了。自从那时候开始,她便毫无怨言地将我抚养长大,很了不起吧?」
直人点头表示同意。虹子想必十分清楚岸杜家与绫乃之间存在着某种特殊关系。不过,她明知那是即使对她也无法透露的内情,却还能如此理所当然地照顾绫乃——如果换成是自己,实在无法展现出像她一样的豁达态度。
「在我来到现实世界之后,(王国)的国王……也就是我父亲作出了一项裁决——擅自前往现实世界的我,被无限期地逐出(王国)……很讽刺吧?居然被『逐出』梦神的流放地区……而理当将梦神送进(王国)的守护者直系继承人,竟然将梦神召唤至现实世界的举动,当然也被视为极其严重的问题,于是(王国)决定以恶梦来惩罚那个时候的『守护者』……」
「等一下……照你这么说来,不就代表老爸代替我接受惩罚?而且还整整作了超过十年以上的恶梦……」
直人忆起孝臣那沉默寡言的背影。孝臣并不是单纯地只因为「这是个秘密」而闭口不谈这件事——不让直人受到伤害才是他的考量重点。
(这算……这算什么啊……)
直人咬紧牙根,只觉得无限悔恨,甚至难过到差点哽咽出声。
「伯父是一名经验丰富程度远超过你的人物,他好像知道好几种办法能够缓和遭恶梦侵袭时所带来的折磨。因此照理来说,他当时应该比现在的你还善于避开恶梦的侵扰才对。他很担心你迟早有一天也会陷入遭受恶梦侵袭的状况,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