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莉叶妲的父亲是喀什米尔轴的县法官,因此不管是吃饭时的位置、上厕所的顺序、或是洗澡的顺序等,都排在最后面。
我这才知道,为什么她在班上总是一个人静悄悄地躲在角落了。
“可是……这样做很无聊嘛,我们是我们啊。”
东方魔女的怒吼如我所料地飞了过来。
“你现在应该做的事,就是守护你父亲的地位,并协助该地区内的社交活动可以顺利进行,而不是随意搞破坏!”
我虽然觉得很不耐烦,却很快发现这种奇妙的排列顺序,并不局限于学生之间。
那是在我正想寄出给露西阿姨的信,到处寻找女仆时所发生的事情。
我在走廊上看到了很奇怪的景象。
(啊,那孩子就是送我们到这里来的车夫嘛!)
我亲眼目睹那个叫做阿真的印度少年,单方面被薇若尼卡的专属女仆洁咪欺负的情况。
“床单竟然就这样皱巴巴地拿过来,到底有没有先泡过亚麻水啊?”
明明同样是佣人,洁咪的态度就极其嚣张跋扈。
“我都有照着做,连鞋子都按照步骤擦过了……”
“少顶嘴!”
她将拿在手里的鞋子(大概是薇若尼卡的吧)一扔,刚好砸在阿真的脸颊上。
“我是侍女,而你只不过是个马夫。应该有人跟你说过,当女仆忙过不来的时候,你要帮忙里面的工作对吧?所以你只要照我的话做就可以了。快去,快给我重新洗一次。”
即使同样是佣人,也有是不是薇若尼卡专属佣人的差别。
名片、拜访礼仪、在身份差异下形成的用餐次序、如厕顺序。
这些规矩在英国早就老掉牙了。
但是大家在这里却都能接受这些规定,并且遵守着这些规定过日子。
不过,如果每天重复这种生活的话,我的头脑迟早会跟着秀逗掉。
‘——亲爱的露西阿姨:
请您立刻让我回英国,我受不了这里!一堆拘束的规矩,让我快要喘不过而憋死了!’
我因为太过沮丧,而不断在用来替代日记,寄给露西阿姨的信里写上同样的内容。
我讨厌这里,好想回家。
我不想在这种地方多待一天了……
(早知道就不要来印度了!)
我为了躲避他人的眼光,只能用床单遮住头偷偷掉眼泪。
没错,早知道就不要来印度了。如果没有来这里的话,我应该会进入露西阿姨的母校就读,在那里肯定比现在好一百倍。那边有棍网球的课程,也不会像这边一样,用一些莫名其妙的规定来约束学生……
“好想回伦敦喔……”
我突然好想看海,便爬上阁楼,打开储物间的天窗,站在那个第一次和卡莉说话的屋顶上。
在砖瓦色波浪的另一端,看见真正的海浪。
“是海耶……”
我忍不住吸了满腔的海水气味。平常一片海蓝蓝的印度洋,现在将太阳拥入怀中染成金花色,仿佛一片流金似的闪耀着光芒。
我背向大海。
在那里,可以看见那堵墙区隔出名为王国的小小英国,也就是和海伦一起坐在马车上时,从窗帘看到的那扇门。
“好小……”
王国狭小到从那个位置就可以一览无遗。
但是,我却无法从这个小小的世界走出去。
“很小吧?”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我慌张地回过头去。
卡莉站在那里。
她和第一次见面时一样,迎着风站在那儿。
“这里是一百年前的英国。”
“一百年前的……”
“这里的时间不会流逝,就像是琥珀里的虫子一样。”
尽管她说的话很不吉利,但我还是觉得她形容的很棒,卡莉或许具有诗人的才华。
对了,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也立刻猜到那是波特莱尔的诗……
“你想回伦敦吗?”
卡莉含蓄地问道,我只是轻轻地——真的是很轻很轻地点点头。
她有点无奈地转过旁边,轻描淡写地说道:
“可是,我不希望你回去。”
我猛然抬起头。
眼前看到的是卡莉温柔的微笑。
“哎,夏绿蒂,你知道吗?印度有句话叫做‘钢铁般的束缚’。”
“钢铁般的束缚?”
“就是指绝对不会崩坏,坚固的身份制度。”
我有点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