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也不会让爸爸到任何地方去了。爸爸要一直、一直和我在一起喔!
艾莉佳伸长双手抱住那粗壮得让她无法整个环抱的躯干,满心欢喜地大叫着。然而,抱着她的壮汉却以宛如熊掌般的手掌摸了摸爱女的头,静静摇着头。
『啊啊,是啊,爱莉佳。我再也不会到任何地方去。我会一直待在妳身边。不过,妳得走了,妳不该待在这里的。』
咦?为什么?为什么……爸爸?我想一直待在这里,我想和爸爸在一起,我想待在这个有爸爸的世界——
可是,不管她再怎么拚命伸长了手去抓,就是摸不到亚兰德的身体。不管她再怎么挣扎,心爱父亲的身影仍在转眼间逐渐远去、朦胧,终至看不见。
不要。我不要这样,爸爸!爸爸!我想待在那里,爸爸,求求你——
「…………爸爸。」
在湿润扭曲的视野中,她顺着双手伸出的方向看去,那是个以木条拼成的天花板,看起来有点脏。
在提灯昏暗光线照明下的这个地方,就是刚才千辛万苦抵达的山中小屋没错。而一脸担心注视着躺平的自己的,正是自己的救命恩人——那两名学生。
「妳醒啦?艾莉佳。」
坐在枕边的穗风里开口轻声问道。
爱莉佳微微张开噙着泪水的双眼,轻启干燥的双唇回答:
「……我又梦见……自已最喜欢的人了。」
穗风里语不发地点头回应。她握着少女垂在一旁的手,温柔地替少女梳开被汗水粘在脸上的发丝。
「我怎么了吗?我好像在不知不觉间就昏过去了。」
「妳的肋骨断了。还记得吧?妳在箱型车上被暴冲的棺材撞伤了。因为断掉的骨头伤到感脏,而造成腹部内出血。」
听到奏辅的说明,艾莉佳稍微挑了一下眉毛,轻轻叹了口气。
「这样啊……真丢脸。自以为是BulletFist第二代头目就洋洋得意,到了紧要关头却只知道害怕,什么事也办不到,最后还落得这种落魄下场。」
少女像在嘲笑自己似的轻蔑一笑,接着垂下了目光。她拾起穗风里没握住的那只手,微微颤抖地按着自己的额头。
多么令人心痛。她的心情现在已经整个沉到了谷底。
她所仰赖的贾伯斯、景仰自己的拉奇、还有其它同伴,大家全都为了保护自己而壮烈成仁了。连亚兰德的遗体也被烧掉了,她失去了所有托付给她的东西。
这么一来,她根本无法完成亡父的遗志。若要说是遗憾,对艾莉佳来说,也未免太过沉痛了。
然而,奏辅却替她一扫这种心情。
「艾利佳,妳心里一定觉得往生者无法接受这个结果吧?」
「……比津木。」
啪一声。眼前的男子像在参拜一样地拍了一下手,这么问道,艾莉佳缓缓抬起视线。
你说的没错。既然知道,就不要什么都说出口。她皱着直挺的鼻梁,瞪着对方的脸。
「别生气。妳放心吧。其它的我不敢保证,但至少丧事部分我一定会办到底。不过,也要妳自己有那个觉悟才行。」
「我的……觉悟?这话是什么意思?」
奏辅完全无畏于少女的视线,甚王抬着下巴,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艾莉佳见状,心里的愤慨也在那一瞬间软化了。
「我已经知道了,直到最后一刻依然成谜的——遗言的秘密。」
「遗言的……秘密?」
「没错,之前我一直不明白。自从知道妳老爸是马达加斯加人之后,我就在想,为什么他要留下遗言拜托后人好好安葬他。妳不觉得奇怪吗?毕竟就算能查出他的祖国是哪哩,他的遗体也绝对不可能运回故乡的。」
「这——」
爱莉佳的确也是这么认为。
处决后,要是直接在十三学园办完丧事,遗体就会火化,接着埋进刑务省集合墓园。就算同伴前来抢回遗体,想带着占空间的棺材逃出国根本是不可能的任务。无论如何,打从一开始就不可能履行遗言的内容。
「更何况,那个『宝山』究竟是什么?我始终搞不懂,简直是伤透了脑筋。不过,到了这个地步我总算是弄明白了。我之前错了,妳老爸说的宝藏并不是那么容易理解的东西。」
「所以我从刚才就一直在问你,那到底是什么?奏辅。要是你已解开谜底,就不要再卖关子了,快点告诉我!」
「知道了啦,穗风里,妳别急嘛。横行世界的和平主义恐怖分子亚兰德=萨雷斯留下来的宝藏——我可以肯定,就是他的家人,也就是他的伙伴。而现在仅存的宝物,就只剩下艾莉佳妳了。」
「咦?你、你说我?我……是宝物?」
艾莉佳听到奏辅的回答,忍不住惊讶得提高了音量。
但是,再仔细想想,这结论……并不奇怪。BulletFist是除了清贫以外一无可取的弱小组织。既不以暴力威胁的手段取得资金,也没有任何赞助商。
回想起来,涌上心头的尽是那段快乐的日子。恐怖分子本应见不得天日才对,但是围绕在她身边,以亚兰德为首的所有成员却总是活得俯仰无愧。虽然在龙蛇杂处中,吵架、受伤对他们而言是家常便饭,但尽管如此,生活中依然是笑声不断。
(对……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