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出这个沉稳声响的是——刚才早该被她打倒的奏辅。
滴答。滴答。滴答。噙着泪水的穗风里不知何时爬到了横躺在地的奏辅头上,手里拿着一个宝特瓶。那瓶子姬璃子也有印象,是葬仪负责人的必需品,总是放在包包里。如果没记错的话,那是——
「临终之水……?」
满脸是血的奏辅被这水一泼洒,立即醒了过来。他一边将头发往后拨、一边挣扎着想要坐起身。简直太乱来了,被那种程度的打击KO掉之后,不过泼个水而已,身体怎么可能动得了?
保持安静是头部受创后的铁则,这男的该不会真的想死吧?
「……呼,穗风里,掩护得好。嗯……怎么啦,荊伊?干嘛一副看到鬼的样子?我爬起来,真的让妳觉得这么不可思议吗?」
「比津木向学,你……」
「我告诉妳,这个『临终之水』本来是为了让濒死的人复活,期望达到复苏效果的产物喔。不过,实际上顶多只能像这样让昏倒的人恢复意识,除此之外就没太大用处了。」
奏辅边说边擤了擤鼻子,再以袖子擦拭流下来的鼻血。
「怎么可能。你明知道这样,为什么还要站起来!」
「当然是为了丧主艾莉佳和……荊伊。我要救妳脱离那已经烧灼干涸的心。」
「你说你要……救……我?」
奏辅在咧开嘴露齿而笑的瞬间,再度迎头冲向蓝制服。
毫无长进的无谋特攻。尽管此举出乎姬璃子的意料,她依然冷静闪过同学的攻击,以那只燃烧的左手重击黑制服的背。
「呜呕!」
奏辅脚步一个不稳,直接跌了个狗吃屎仆倒在地上。
「哈哈!刚才还说得神气活现的,现在怎么变成这副孬相啊?这下你总该知道自己有多无能了吧?像你这种吊车尾、连PTSD能力都没有觉醒的家伙,别说是我,你谁都救不了。」
「无能……是啊,妳说的没错,我的确是个弱小的人类。不过,妳也一样啊,荊伊。虽然现在高声炫耀着自己的胜利,但其实妳很弱,而且弱得可悲。」
头被姬璃子踩在脚下的奏辅以双手撑起身体这么说道。
「弱?你说我弱?喔……说我这个用怨恨之火烧光一切的PanzerTorch荊伊姬璃子弱?这话可真是有趣呢。」
姬璃子往趴在地上的黑制服腹部踢下去,奏辅被踢得在地上打滚,一边咳嗽、一边颤颤巍巍挺起上半身,继续说道:
「妳还不明白吗?真正的强者,真正拥有一颗坚强的心的人就在这里。身体虽小,却依然拚了命地活下去,不管遭遇再多的苦也不怨恨任何人,总是抬头挺胸向前走。真正的勇者就是——艾莉佳!」
奏辅说完,举起痛得发抖的手指,指着倒在一旁的少女。
「刚才妳要动手杀艾莉佳的时候,那孩子恨过妳吗?最爱的养父死得那么惨,可是那孩子看到妳这个仇人,有对妳说过任何憎恨的话吗?」
「你说什么……?」
姬璃子被奏辅这么一问,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刚才的对话。
没……没有
无论她反刍记忆多少次,艾莉佳说出口的,只有继承前任头目遗志的觉悟,以及向最爱的亡父祈祷的话语。
憎恶也好、怨恨也罢。自己至今为止不知道唾骂过犯罪者多少恶言恶语,但这个少女却一个字也没对自己说过。
「别、别开玩笑了,那是……那是当然的啊。我可是主导司法正义这一方的人,而这个丫头却是犯罪者那一方的人……她要是敢反过来恨我,根本就是无惧于神的行为!」
「妳真的这么认为吗?杀人报复,恨返己身……妳就处在这血腥的轮回中,那里怎么可能会有神?要是没有人鼓起勇气停止这种负连锁的话,悲伤将会永无止尽。」
「你闭嘴,别说那种老掉牙的台词!」
奏辅再度蹒跚地冲了过来,姬璃子以膝盖迎击。奏辅吐出血来,这次真的像滩烂泥一样从她的肢体上滑落。
但在完全倒地之前,他伸手抓住了姬璃子的裙子。
「……是啊,这台词的确肉麻。不过,说这句话的人不是我,而是我那……死去的老爸。」
「你……父亲?」
姬璃子听到奏辅这句话,开始回想。说到那次的恐怖攻击事件,新闻或报纸等各种报导就不必说了,就连小报的评论也全都记在她的脑海里。看过无数次受害者名单的她自然也知道比津木双亲的事。
母亲名叫比津木君枝,步行于国际文化中心正下方时,被落下的水泥块砸中而身亡。至于父亲的名字则是——
「比津木法严。同样因为落下的玻璃碎片而身受重伤……重伤?」
姬璃子说到这里,颇为意外地歪着头。
「没错,我老爸的确是在那次的事件中受重伤。不过,他是在一阵子之后才过世的。在那段期间,他完成了自己人生中最后的工作……妳还记得吗?在事件中抱着炸弹身亡的那名犯人。替那家伙办丧事的,就是当时在那条街上当和尚的我爸。」
「什……么?」
奏辅的发言令姬璃子瞪大了眼睛。不可能,有哪个丈夫会替杀了自己妻子的犯人办丧事?就算是开玩笑也要有个限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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