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父亲总是带着温柔的笑容,也改变不了他是个犯罪者的事实,而且还是夺走多条人命的死刑犯。实际上,他已经因为这项罪名而被公开处刑。在世人看来是罪有应得——但对同族的人来说,却是莫大的耻辱。
「不过,这没什么好放在心上的,艾莉佳。」
「咦?」
艾莉佳正低头思索之际,肩膀却忍不防被拍了一下,她不自觉露出无防备的表情抬头看着奏辅。
「妳也真是的,只是因为聪明了点,就老爱操那么多心。听好,我现在以丧礼承办人的身分告诉妳,妳大可以为自己老爸的死再难过一点喔,就算生前是别人口中的大坏蛋,但死后也全都一笔勾消了。不管犯过什么罪,死后一律都称为『往生者』。很方便对吧?」
「奏辅……」
「听好啰。所谓的人类,一旦死了也就到此结束了。所以我认为,丧礼并不是为了死者,而是为了留下来的人举行的仪式。死掉的家伙是很不负责任的,因为死了就ALL-THE-END了。可是悲伤这恼人的东西,却会一直纠缠着失去挚爱的人对吧?」
艾莉佳不发一语地点头回应奏辅的话。
「不过,这份悲伤有时会在送死者最后一程的仪式中逐渐淡化,苦痛也会慢慢缓和。因为在仪式中,遗族可以尽情展露悲伤、也可以放声大哭。不管是爱摆架子的家伙,还是逞凶斗狠的黑道,一旦喜欢的人死了……大可以哭得像个婴儿一样。」
「……哭出来……也没关系……?」
「没错,因为哭了就能洗去悲伤。这么一来,吊祭过死者的人,就会有一种神清气爽的感觉,以及『办完丧事了——!』的成就感。这种感觉会取代悲伤,化为确切的满足感。妳知道吗,艾莉佳?给遗族的心一个契机,让他们重拾平静,正是先人制定丧礼最原始的功能,也是丧礼真正的意义。」
哼哼!奏辅一口气说完长篇大论以后,双手环胸,摆出一副「第一次听到吧?」的态度。他过分随性的解释,听得艾莉佳忍不住眨起眼睛,注视着自己委托的丧事承办人。
然后,她的眼眶开始泛出了泪水。
「所以,艾莉佳,如果妳想哭的话就哭吧,没有关系喔?」
「少、少蠢了你!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会哭呢!」
被奏辅这么指名道姓地说,艾莉佳硬是擦了擦眼睛四周,逞强说道。
「没错没错,不哭就能了事当然也很好。想笑就笑吧。人啊,常保笑容是最好的。啊……顺带一提,马达加斯加的传统丧礼,就是要喝酒、唱歌、跳舞一整个晚上,让气氛炒到最高点的大庆典喔。」
奏辅接着发出这样的宣言,艾莉佳起初还愣了一下,然后便噗嗤一声笑出来。
「噗……哈哈、哈哈哈!真、真受不了你,一下要我哭、一下又要我笑,有够忙的。你真的是个很奇怪的男生耶,奏辅。」
「——的确,那个男人还是老样子,说话真有意思。」
贾伯斯站在不远处听着两人的对话,看到年幼的头目总算是实现了心愿,让他放心地吐了一口长气。
当初有拜托奏辅办理丧事真是太好了。多亏有他,艾莉佳总算是可以心无罣碍地继承BulletFist第二代头目。
恐怖分子当了二十多年,大半时间都在这个组织中担任副长的老兵,低下头来由衷地表示自已的感激之意。
*
于是,在奏辅的指示下,亚兰德=萨雷斯的丧礼就这么开始了。
在马达加斯加,人死后首先是要洗净遗体,再让往生者躺卧在草席上。这时候要让死者穿上最好的衣服。
抬出棺木的亚兰德虽然发出异味,但誓言洗刷污名的穗风里主动负起责任,再度以酒精仔细地替遗体消毒。在她使出浑身解数细心处理之下,遗体化妆也顺利大功告成,现在死者在手电筒的照明下,已经重拾自然表情,仿佛还在世一样。
再来是服装。这方面基于尊重「武装恐怖分子的正式服装就是战斗服」的意见,替死者穿上他生前最爱的军用夹克。卡其色的军服骄傲地辉映着死后依然健壮如故、肌肉饱满的上半身。
接着,吊唁者围着死者,饮酒、吃肉,纵情歌舞。
纵使带来的食物寥寥无几,不过,这可是一场名为吊唁的飨宴。BulletFist本来就聚集了不少个性开朗的人,这下简直就像是在参加庆典一样热闹无比。丧主艾莉佳自然也跟着穗风里一起露出灿烂的笑容,跟着在一旁帮忙打拍子。
亚兰德的遗体在众人包围下,仰望着童年时应该也曾仰头看过的Tapia树,安静而幸福地躺在那里。
「可是,现在还剩下最后一个难题……接下来该怎么处理遗体呢?」
奏辅再度陷入了苦恼中。
根据麦利纳族的风俗,在这之后,要以Lambamena裹住遗体埋进墓地。但根据死者的遗言,他希望自己的遗体能够埋进『宝山』。
(亚兰德该不会是希望后人将他葬在这里吧?濒临绝种的Tapia树林对马达加斯加人来说,可以算是宝山吧。但这是地方青年团种的树,并不符合遗书上提到的『我留下的』。这么一来,到底是……裹进Lambamena埋进宝山……嗯~)
奏辅闭着眼睛双手环胸,嘴里念念有词的。只是不管他再怎么想,对亚兰德所追求的丧礼具体形式仍然没有任何概念。
「嗯?怎么了,奏辅。你在那边嘀咕什么?」
「喔哇!」
这时候,突然有人走过来以醺醺然的声音一边拉着奏辅的袖子一边问道,是爱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