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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莉佳边说、边看了睡在厨房的奏辅一眼,然后她再度探出身子,在穗风里耳边低声说道:
「我说穗风里啊,如果方便的话,可不可以请妳告诉我,妳到底是喜欢上奏辅哪一点啊?」
「啊……咦?妳怎么突然问起这种事啦。」
「那家伙的确是救了我、还答应替前头目办理丧事,因此我想应该不是什么坏人。可是,从他居然敢狮子大开口这点看来,肯定是只老狐狸。相较之下,妳就单纯多了,一板一眼的态度全写在脸上。我实在不认为那男人有这么大魅力,能让妳这种女人迷恋上他。」
艾莉佳一副老成样地单刀直入询问着,穗风里则是直接摆臭脸瞪着对方。
「喂,不准妳说奏辅的坏话。」
「既然如此,妳就说说看那个男人有何魅力可言。如果连迷上他的女人都讲不出来,那就没有任何人可以证明那个男人的价值了。」
唔唔唔。穗风里看艾莉佳这样堂而皇之地强人所难,当场便放弃抵抗。
「算、算了啦,反正都丢脸过一次了……既然当事人没在听,我就告诉妳吧。不过妳听好了,千万要保密喔!我第一次遇见奏辅的时候,就已经喜欢上他了。可是,那跟一见钟情又不太一样……」
穗风里说到这,拉着艾莉佳一起躺进被窝里,一点一滴地诉说起往事。
……那是在六年前,她还在就读国一的时候。
时值春天。尽管樱花盛开、阳光和煦,然而当时略嫌多愁善厌的穗风里却意志消沉、郁郁寡欢,因为从出生就和她一起生活的爱犬寿终正寝了。
位于广阔庭院一角,兀自隆起的土堆就是爱犬的坟墓。穗风里伫立正墓前,每天以泪洗面。
但就在某天,来了一个陌生的男孩。
那个男孩子比读国一的自己高出一个头,可是,不管怎么看都还是个小学生而已。她询问父母,他们说那孩子刚搬到隔壁的条禅公寓。名叫比津木奏辅的少年看了那小小的坟墓之后,也没打招呼就开口问了:
『这只狗叫什么名字?是什么品种的?』
一脸惊讶的穗风里不加思索就回答他:牠的名字叫『蓬蓬丸』,是纪州犬。
纪州犬的话就是真言宗了——少年奏辅说完后,便吟诵起成串文字,听起来像某种艰涩的咒语。
明明是个小孩子,却像和尚一样扳着脸孔念经的奏辅,让穗风里看着看着觉得很滑稽,于是忍不住笑了起来。侧眼看着她的奏辅严肃的表情也渐渐地软化,接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两个人有如河水溃堤般地哈哈大笑了起来.
就这样——
本来因为爱犬死了而意志消沉的穗风里,在几周后总算又重拾笑容.
「哦……还真是耐人寻味。」
「就是啊。奏辅从小就在做和现在一样的事喔。明明是个小孩子,怎么会对佛经那么熟呢?不过,我现在已经想不起来内容到底是不是他自己乱编的了。」
两个少女窝在棉被中面对面相视而笑。
「可是,所谓的喜欢果然是件好事呢。」
「嗯?艾莉佳,妳怎么说这么女孩子气的话,真不像妳耶。」
穗风里戳着对方的脸颊挖苦道。本以为会像平常那样发怒的恐怖分子首领却意外地露出哀伤的表情。
「……其实刚才我也是梦到了我最喜欢的人。」
艾莉佳接下来说出口的话令穗风里惊讶得睁大了眼睛。
「我跟穗风里一样,是在很久很久以前喜欢上那个人的。第一次和他见面,是在石头与铁块堆积而成的瓦砾山。那里伸手不见五指、让人喘不过气来,光是回想部觉得好可怕。那里尽是巨大的声响、地震般的振动,以及人群的惨叫声。还有在那之后降临的无尽黑暗。」
这应该就是贾伯斯所说的,九年前那场爆炸事件当时的记忆。那时候,这孩子长时间被活埋在崩塌的建筑物中。
「我在那里孤单一个人,全身上下部好痛,而且还动弹不得,肚子又好饿。我觉得好寂寞……最后忍不住放声大哭,就在那时候,有只粗大的手伸向我。」
艾莉佳在昏暗的公寓房间里,有如仰望炫目的光芒一样,瞇起了眼睛向救命恩人道谢。
将濒临死亡的小女孩从地狱深渊救出来的人,就是那个有如熊一样的壮汉。他让小女孩从此有了家人,那男人的背既魁梧又温暖,他的名字就叫作矗兰德。
「我心里也很明白,BulletFist是个恐怖组织。在你们眼里看来,根本就是凶恶罪犯的人本营吧……但是,在我变成孤儿之后,收我为养女、抚养我长大的,就是前头目。如果不是他,我无法想象自己现在会是什么样子。就算是恐怖分子,但对我来说,他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心地最善良的恐怖分子。」
艾莉佳说到这里,水汪汪的大眼睛也随即涌出了泪水。窗外透入的月光映照出她脸上的泪痕,就在她即将由组织头目变回平凡少女的那一刻——
艾莉佳却坚决拒绝这样的变化,她翻了个身背对穗风里。
「抱歉,穗风里。我说太多了。刚才的话,妳就当作是我一时睡胡涂,把它忘了吧!」
「……爱莉佳」
然后,等到床铺那边完全安静下来之后——
躺在厨房地板上的房间主人——奏辅依然静静地睡在那里,只见他的眼睛悄悄睁开了一探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