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没料到的是,在听到这番话之后——
「啊——」
静流姐竟然露出一脸安心的表情。
「嗯——原来妳是这个意思啊。」
然后把手放在胸口上,缓缓地点点头。这才是我认识的那个态度沉着冷静的静流姐。
「对不起,我刚刚有点误会了。」
「嘎?——不、不会啦,没有关系。」
我跟着松了一口气,可是心情却无法安定下来。
「那么……妳本来以为是什么意思?」
「没事、没事,只是无聊的误解啦。是我自己想太多了。」
静流姐一边低声笑着,一边摇了摇头。
「我刚才稍微思考到人生的方面去了。一时间还以为妳竟然会说出『人类绝对无法明自己活着的意义』这种心理不健全的话来呢。」
「……啥?」
她到底在说什么呀?我开始有点迷糊了。
(……我们明明是在讨论杀人事件,她却跟我扯到人生方面去……)
我的脑袋此时一片混乱。相较之下,静流姐则是已经完全恢复平静。
「比起理由,我不懂的反而是——」
她以稳健的语气开口说道:
「通常在这种状况下,凭警方的搜查能力应该早就已经『发现』了才对。」
听她这么一说,我稍稍倒吸了一口气。
「……也就是说,犯人要更为技高一筹啰?」
她这句话的意思是表示,这并非单纯性格异常者所引发的冲动事件吗?难道背后还有什么巨大的阴谋存在?
「这就很难说了,也许最后会抓不到犯人也说不定。」
静流姐说得倒简单。
「……那不是很伤脑筋吗?」
我一发出觉得很困扰的声音,静流姐便呵呵地微微一笑。
「既然如此,我需要更多的数据。」
接着她如此表示:
「我想要事发现场附近的详细地图。」
「地图?妳指的是现场的平面图吗?」
那种东西是隶属于警察机关的机密资料,凭我这等平民老百姓根本就别想要摸到边吧。不过,静流姐却摇头加以否定。
「不是妳说的那个,而是范围更广的地图——啊啊,航空照片说不定比地图更好。」
「航空——?」
「大型的公立图书馆应该有收藏全国各地最新的照片才对。能麻烦妳帮我跑一趟吗?」
「……可以是可以啦。」
静流姐看来一副充满干劲的样子。这下子,我似乎也免不了正式被卷进这场『单眼独脚伞怪』风波里了。
我站在莫名显得生气蓬勃的静流姐面前,感到有些头晕目眩。
静流姐则是以平静的声音继续说道:
「欸,小夜。人类下手杀人的同时,其实也就表示在那当下便已经注定失败了。不是吗?一旦杀了人,法律、道德、常识、全世界以及良心——假设有的话,全都会谴责犯人,变成否定他行为的事物。别贸然去做会招致这种可能性的事,自然是最好不过的了。倘若尽管如此却还是下手,那么在那一刻他就注定是失败了。这只能怪在事态变成如此之前疏于防范未然,才会沦落到非得去做杀人这种违背常理的事不可……换句话说,所谓的杀人,不仅是在弥补失败,更是一种企图掩饰自己怠惰的姑息行为。」
静流姐平时绝不会大声嚷嚷,说话也总是轻声细语的。或许是因为这么做会对身体造成负担吧,她甚至很少起身离开病床。
「小夜,举凡异常还是谜团这一类所谓的不可思议现象,其实只是人类对事物的见解之一罢了。不论感觉起来有多么异常又超乎常理,都只是单纯的现象。所有的事情,必然有其本身的道理与逻辑存在。」
静流姐一脸凛然地如此断言道,可是我却没办法像她那么有自信。
「但——但是,把好端端的一个人弄成『单眼独脚伞怪』那种非人类的模样,只让我觉得惨绝人寰。而妳现在却说那样合乎道理,我实在无法认同这种事!」
静流姐听到我发牢骚,缓缓摇了摇白净的脖子。
「那是因为小夜的心地很善良,才会这么认为。」
「咦?什、什么意思?」
「像我这种拥有一颗些许堕落之心的人,一旦有所谓不可思议的事情摆在眼前,便会忍不住想要『窥探』一番——对人类与世界缺乏信任,总觉得里头一定隐藏着什么样的欺瞒——究竟是藏着什么样的掩饰呢?我无法克制自己不去探索真相。」
静流姐嘴角挂着一抹浅浅的笑意。
「只是,最大的掩饰或许就是我现在还像这样活着这件事吧。照理来说,我得的明明是早该丧命的疾病才对,不知道我的身体究竞是如何让人看不出来的?」
她说到这里便噤口不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