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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堂……之前练习的曲子……是不是这一首?”
“……没错,但那又怎样?”
“拜托您,只要告诉我一件事就好。令堂是独自一人弹完这首曲子的吗?”
阿彻先生透过太阳眼镜恶狠狠地瞪着我,接着皱起眉头哼了一声。不悦的咂嘴声撞击我的肩膀,接着便要下楼梯离开。
“是又怎样?老爸那样逼她,不会弹也得会弹了啊!”
我只觉得胸口仿佛卡了什么东西,追赶阿彻先生的脚步也差点慢了一步。
没错,这就是答案了——九重宽文隐藏在降A大调钢琴奏鸣曲中的真相。
而我现在如此披露这个事实——究竟是对还是错呢?我不知道。
尽管如此,我还是从口袋里拿出乐谱摊在阿彻先生眼前,阻挡他的去路。那是将两份乐谱重叠而成的——完成谱。
我避开阿彻先生打算拍掉乐谱的手臂,指着乐谱最后一页。
“请看这里。尾声的赋格有五个声部,而且高音持续颤音,左手伴奏部分一直是八度音,如此一来中音就只能以右手的拇指、食指和中指演奏——但这是不可能的。因为手指根本不够。”
阿彻先生的脚步停了下来,视线中的所有色彩仿佛都在瞬间彻底消失了。
“能够弹奏这首奏鸣曲的只有一个人——萝莎莉•夏洛瓦——也就是您的母亲。不晓得您知不知道——接下来的部分只是我的想像,并没有确实证据,但我实在想不出其他可能了。令堂罹患的应该是多指症!”
看着阿彻先生因疑惑而浑浊的表情,我仍然没有闭嘴。
“我想应该是右手的小指或无名指出现分枝。这是先天性的残疾——或许这么说并不正确。既然能够弹奏钢琴,表示多余的手指应该已经完全分化。尽管如此,外界的歧视依旧存在。九重家的人恐怕就是一直在意这种枝微末节的地方,而九重宽文为了抵抗这种歧视,才会和亲戚脱离关系离家出走。”
“你在胡扯什么!”
阿彻先生低沉沙哑的声音打断了我的话。
“要是真的如你所说……我老爸……不就真的只是把老妈当成乐器而已?逼迫一个完全没音乐底子的人弹钢琴……”
“并不是那样!您还记得协田先生吗?他是令尊的表弟,我之前听他说过,萝莎莉夫人自己购买了许多乐典和钢琴教材,甚至还买管弦乐理论来阅读!如果她是被迫练习弹钢琴的,根本不可能做这种事啊!一定是因为她想回应丈夫的音乐,所以才……”
“那又怎么样?”阿彻先生脸红脖子粗地吼道:“所以老爸才得意忘形,故意写那种正常人弹不出来的谱给她弹还沾沾自喜?那家伙的脑袋里就只有音乐,还为了这首曲子大老远把我老妈从法国带来日本!这根本是人渣才干得出来的事!”
我将乐谱的第一页凑到阿彻先生眼前。
“如果是那样,这首曲子早该发表了不是吗?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地把乐谱分成两份藏起来?明明是这么棒的作品!右手部分的乐谱一直都在萝莎莉夫人房里,左手部分的谱则一直放在九重宽文的指挥棒匣里随身携带,您应该明白这是为什么吧?你看这里,请看曲名的地方。”
我以几乎要戳破纸张的力道指着写在标题处的“Sonatepourdeux”。片濑教授说过可能是二重奏奏鸣曲的意思,但其实并不是那样。这是独奏奏鸣曲,真冬也证明过了。所以我现在才能清楚明白曲名代表的意思。
“这是为了两人而写的奏鸣曲,也就是只为了夫妻两人而存在的奏鸣曲。”
九重宽文只为了萝莎莉•夏洛瓦一人写下了这首曲子,这首曲子只为了远离故乡来到这个国度、怀着深切的不安、不知该不该待在心爱之人身边的妻子而写。
为了制造让她留在自己身边的理由。
也为了让她有个必须存在的,归宿。
而萝莎莉恐怕也只为了一个人——只为了丈夫而弹奏这首曲子。
经过漫长的岁月,两个人都已不在了。其实我自己也不明白,从瓦砾和尘埃中唤醒这首曲子究竟是对是错?
只不过,倘若现在有人应该接纳这首曲子——恐怕也只有一个人。
阿彻先生推开我的肩膀径自走向楼梯转角,我则将束好的乐谱硬塞到他胸前的口袋里。在完全背对我的地方,阿彻先生拿下了太阳眼镜。幽暗之中,只有脚步声逐渐往下远去。
最后传到我耳里的,只剩下自己的心跳,还有令人感到刺痛的呼吸声。
一股无奈席卷而来,我伸手握住胸前的录音机,强忍住这种感觉。
这一切都是我——多管闲事吗?真相的碎片其实不需传达给任何人,也只会带来伤害。即使得以传达给某人,也只是把痛楚集中到一个容器里罢了。
但它传达出去了吗?
我只希望它至少触及了阿彻先生的心。不是靠我毫无力量的话语,而是藉着真冬替我唤回的那首奏鸣曲。
我再次将携带式录音机按在心脏正上方,再次确认后才推开了楼梯间的门。电梯的叮当声、上班族的谈话声和脚步声——现实中的声音再次环绕四周,洋溢着刺耳生命气息的声音不禁让我有些怀念。
当天晚上,我就打了通电话给真冬。当我直接说出“我今天想见你’这句话之后,电话那头突然传来持续不断的奇妙声音。好像是撞倒什么的声音,或是钢琴的不和谐音?不过她干嘛这么惊讶啊?
‘为……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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