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去钢琴前坐着,只要一停止练习动作就
会被揍。”
“啊,这样啊……”
“在强迫我学钢琴之前,老爸也对老妈做过一样的事。我老妈在认识他之前根本没碰过钢琴耶!老爸在法国疗养时,在医院认识了老妈,她只是个病人而已。为了反对他们结婚,听说九重家的臭老头和死老太婆们后来还吵了半天。”
“为什么……呢?”
“不就是嫌人家是外国人啦、身体不好啦,说不定不能生孩子啦之类的吗?脑筋长霉的老人家大概满脑子都是这种想法吧。老爸年过四十了还没有要结婚的迹象,所以伯爵家的亲戚们看好了几个适合的对象,听说还安排了好几次相亲。大概是因为辛苦白费了才故意反对吧?”
当时不过距今短短数十年,这个国家里居然还有那样的文化啊……或许就算是今天,还是有些家庭会计较这种事吧?
“老爸大概是为了让老家认同,所以才跟老妈生下我,还要她学钢琴吧?爷爷和奶奶都是这么说的。”
证明她无论身为妻子或音乐上的伙伴,对自己而言都是必须的——但这种事需要向父母证明并获得认同吗?
“老妈在我上小学的时候死了,后来就变成我被逼着坐在钢琴前了。结果那个人根本只把人当乐器看待。”
我什么都答不上来,只能啜饮着苦涩的鸡尾酒。
可是……既然如此,阿彻先生又为什么要那样向九重宽文作的曲子致敬呢?不对,先别说致敬,他为什么会踏入音乐界呢?
阿彻先生一口气饮尽威士忌,用力将杯子放在吧台上。
“你喜欢搭电车吗?”
又是个突如其来的询问。我转过头,紧盯着阿彻先生线条锐利的侧脸。
“……不大喜欢。因为我怕人多的地方。”
“我也一样。但如果电车的声音适合拿来当素材,就会用。对吧?”
我不禁哑口无言。
“呃……所以……您是为了告诉我这件事,今天才找我来处理工作?”
“怎么可能!”
我的侧腹挨了一记拐子。
“你这家伙真是搞不清楚状况。像你这种脑袋不好却很会自我推销、又认识一堆音大相关人士的家伙,其实我也很讨厌。但是因为你玩合成器的技术不错,所以用你,只是这样罢了。”
原来如此。真是让我沮丧得连气都叹不出来了。
“我自己也知道,这种想法跟老爸一模一样。真是令人反胃。”
这么说来,九重宽文其实并不爱自己的太太,只是把她当做乐器看待——不对吧?这样太奇怪了。他太太明明不会弹钢琴啊?
站在九重夫人的立场,似乎也说不过去。若事实真如阿彻先生所说,那她为什么要远渡重洋跟着这样的男人回日本,还决定跟他结婚呢?再说既然老家的亲戚全都反对,九重宽文又何必如此坚持?
当我这么想的时候,脑海的一隅却不断浮现真冬落寞的脸庞。
人类究竟为什么要结婚呢?
“因为呢——结婚之后两人的钱包就变成共有,之前借的钱就抵销啦!只是交往就不能这样,对吧?”
许久不见的吾父哲朗终于返回日本,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你这家伙真是有够差劲……你到底跟美沙子借了多少钱啊?”
“不知道。大概两百万左右吧?”
“两百万?念大学的时候就借了两百万?”
“唉呀,又不是很多钱……”
“哪里不多!你知不知道两百万可以付我这里多少年的房租啊?”
“对了,你不打算搬家吗?爸爸我想住有院子的独栋别墅啊!”
哲朗在我床上伸了个懒腰,边喝着罐装咖啡边扫视眼前四坪大的房间。
“真冬妹妹的收入应该很可观,买得起东京都内的房子吧?一开始就要先说好以后准备生几个小孩喔!”
“这些事不用你担心,闭嘴啦!”
干嘛替我操心这种事啊!
“我以后可能会变成痴呆老人,你要先准备好专门照顾老人的病房,还有给真冬妹妹穿的护士服喔!”
你现在就已经是痴呆中年人了吧?这家伙明明应该跟干烧虾仁同年,为什么看起来一直都像是落魄重考生啊?
“美沙子也真是的,居然会想和你结婚……啊,是因为这样才能向你追讨债款吗?”
“没礼貌!当然是因为相爱才会誓言厮守终生啊!”
“那干嘛又离婚!”什么厮守终生嘛!
“所以你什么时候要发誓啊?办婚礼时不要找我喔!那些啰嗦的音乐大学相关人士一定都会出现……”
“不……我倒是没有举行婚礼的打算。”
“为什么?”
“为什么……呢?”
我面向书桌,空虚的视线飘向笔记型电脑的液晶荧幕,不知该如何回答。为什么呢?我自己也很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