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说时,真冬抓着的抽屉柜不稳地倾斜。
「——呀!」
形成斜坡表层的垃圾应声垮下。脚边的旧冰箱摇晃,连我也差点向前扑倒。我用脚撑住,拚命地将双臂伸出去。接住掉下来的白色羽翼——真冬的身体,拉了过来。
我背部撞上的地方大概是休旅车的行李箱,加上真冬的体重,感觉全身的空气从耳朵与鼻子挤了出去,背部与后脑勺席卷而来的疼痛,令骨头作响的崩落声持续着,颈部肌肉痉挛。真是危险……
「——对、对不起!」
在满天尘埃飞舞中,真冬从我肚子上坐起身。
「那、那个、我吓了一跳,所以……」
「不、不会,没关系。」虽然若是身后有什么尖锐物品就必死无疑了。与其说是因为疼痛,不如说是因为甘苦交杂的烦闷想法而动弹不得。我继续维持仰躺的姿势看着真冬。在春天的光芒下,以琥珀色的发丝为框的脸庞。虽然CD封面给人成熟的感觉,但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微微泛泪的海蓝色眼瞳,是我熟知的,那个爱哭又易怒的女孩子。
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她了。许许多多的话语哽在喉头,加上涌出的某股滚烫的感觉,使我的嘴唇颤抖不已。
「……我没想到、你会来。」
结果只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真冬的脸倏地转红。
「为、为什么?」她紧握拳头放在我的胸前,脸凑了过来。「你会过来,表示你看到了吧?我的公演预定,所以才……」
「咦、啊、嗯、嗯。」
明明只要相信就好了。
「不过,上面写的是两点,我来时没有半个人,所以……」
真冬连耳根都红了。
「那、那个、那、那是……两点指的是、法国时间。」
真冬痛苦地找着借口。法国时间,就是早上六点吗?
「啊、唔——」
「……你又迷路了吗?」
「我才没迷路!」
她碰碰地敲着我的胸口。不过,算了,不过是迟到二、三十分钟嘛。
我已经迟到两年了。不过,真冬还是来了。
「我、我也……」泪水盈眶,真冬吐出声音:「好几次在想,要打电话、还是寄电子邮件好。不过、不、不知道你……所以……」
被真冬双手压着的胸口彷佛崩毁般疼痛。
「所以,若是你没注意到那个,我就、打算忘记你的。现在很难休假,也不晓得何时能来日本,所以我拜托宣传部的人,帮我在册子上动手脚,但、但是,若是你没有读、没有察觉到,该怎么办?我一直在想……就、就算不做那种事,只要打电话就行了,但是、因为你、你都、没有任何联络,我好害怕、一直都好害怕,即使如此,如果是这里、是这里的话……」
真冬的声音彷佛要被泪水吞没一般。我轻触她放在我胸口上的手。
「……啊、对、对不起。」
真冬站起身,体温离开了。我缓缓坐起身。是不想被我看到她在哭泣吗?真冬一察觉我的视
线就立刻转过头去,用手擦拭眼角,从休旅车的行李箱上跳下去。
「……妈妈的钢琴……」
听见她喃喃自语,我倏地站起身。
真冬在凹凸不平的地上蹒跚地往垃圾区正中央走去。她的背影看起来,彷佛只要一转移视线,就会因日照融化、消失不见般的不真实。
在被垃圾掩埋的钢琴前方,真冬蹲了下来。即使我走到她身后,仍然没有半点动静。她的背影颤抖着。
「……已经、不会、再响了呢……」
无助的声音。
这里已经不再有音乐了。总是联系着我们的魔法消失,现实的景象回到世界尽头,季节将会一再更迭,时间开始流动的现在,只有我与真冬在此。
所以,我唤了真冬的名字。
向蹲在地上看着我的她伸出手。
细削的手指与我的手指交缠。拉起紧握的手,兵冬在我面前起身。宝蓝色的眼眸近在眼前。
「……在这里,真冬帮我找到我的贝斯。」
我缓缓地确定每一句话语。
「在雨停了的清晨,你弹了黑鸫之歌,记得吗?」
真冬定定地凝视着我的双眼,点头。
「从那时起……我就喜欢上真冬了。」
如同太阳光穿越一亿五千万公里的真空,将热度传达给地球一般,我缓缓地向真冬传达我的话语。她的蓝色眼眸彷佛要溶化在大海中似的,粉红色的嘴唇好几次想回答什么似地颤抖。
「我、我、也是……」
说出一句话,真冬的脸又染上灼热的颜色。不过,我想我的脸大概也一样红吧。
「我在、更早以前……就喜欢上、你了。」
「更早以前,是什么时候?」不由得把愚蠢问题脱口而出,我的声音发抖。
「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