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测试能不能发出声音,可以吗?」
千晶瞄了墙上的唱片一眼,用肉眼几乎无法辨识的动作微微点头。
我借用组合音响的音源线接上黑胶唱片机,将黑色圆盘放上唱盘,放下唱针的瞬间胸口有种麻痹的感觉。甜美的噪音。
欢呼声从音箱中流泻而出。令人不快的吉他乐句。将保罗、约翰、乔治三人的和声盖过的铜管乐器组。
我转头看向千晶,或许还透出一丝得意的神色。千晶现在同时抱着海豚与海獭的布娃娃,像是要躲着什么似地缩成一团,她瞪着我——以及旋转的唱盘。
「……啊、抱、抱歉。呃呃,修好啰。」
我伸出手工打算停下唱片时。
「不要关掉!」
我再次回头。千晶的双眼很明显地热泪盈眶。
「没关系,就让它放吧,我想听。」
接着千晶丢了一个坐垫给我,撞到我的脚,掉在她身旁。
我们蹲坐在一起,仔细聆听满是噪音的披头四。将四人梦想塞入荒谬的玩笑中,那虚幻的演唱会。
他们制作完这张专辑,在过了很久很久的之后,曾经一度举办真正的演唱会。场地在大楼屋顶上,没有宣传、也没有取得许可。最后在翌年便解散了。
我想起学姐不知何时曾说过的话。人会很轻易地、非常轻易地就在某一天突然消失,然后再也不会回来了。
确实如此。真冬消失了。因为我的愚蠢。
即使如此,千晶还是像这样待在身旁。待在、我的身旁。
为什么?
「……为什么是我……没有更好的男孩子吗?」
一瞬间,产生奇怪的感觉。从音箱中流泻而出的曲声,突然变得像是从便宜机器的广播放出来的音乐。千晶以惊人的气势站起身,我也注意到自己说了什么。
「什、什、什么?」
颤抖的声音从土方传下来。我怯怯地抬起头,千晶的脸在海豚与海獭之间满脸通红。
「什、什么?刚才、你说什么?」
「啊、不、我不是那个意思——不、的确是那个意思、但是、呃呃……」
海獭与海豚轮番飞了过来。
「笨蛋!为什么这种、这种时候你要、你、我有多么……!」
我拚死地用手臂护住头部。除了手中布娃娃的强烈攻击,甚至连飞踢都过来了。我从手臂间的缝隙看出去,千晶是真的在哭。
因此我更加肯定了。我对千晶做出多么过分的事呀。她总是在背后支持着我,总是敲打着我紧闭的窗户,总是在我身边、甚至让我没有意识到她的体温。即使如此……
对不起这句话是很卑鄙的——所以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因为我喜欢真冬,即使是她不在的现在,仍无法自拔地喜欢她……
「我、我……」
碰、碰,布娃娃终于从千晶手中滑落。双膝无力跌落的她抓住我的肩膀,将脸贴了上来。衣服被温暖濡湿。
「我对、小直、我……」
话语被泪水吞没。
这时从音箱流泻而出的曲子,转为双簧管戏谑的声响。是〈WhenI'mSixty—four>。
保罗麦卡尼装年轻的歌声使千晶的肩膀颤抖着。
当我六十四岁时,你仍会支持着我吗?
只要你同意,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有我在很方便喔,就连保险丝我也能帮你换
进入第二段,千晶的肩膀颤抖得更厉害,抓着我手臂的手也开始抽搐,当保罗唱到节俭、储蓄以及孙子的部分时,她终于抬起头来。
「——哈哈哈哈哈哈!」
千晶躺在地板上。她面向天花板狂笑,甚至没注意到自己压扁了布娃娃。
「哈、哈哈、什、什么呀?怎、怎么会在这时候,这首歌出现得也太、太巧了吧!」
千晶一边缩起身子大笑、在地上滚来滚去,我只能无言地看着。
确实是——出现得太巧了。
最后,直到下一首曲子结束为止,千晶一直笑个不停。当她坐起身时,眼眶因哭泣而红肿,但原本的阴影已经消失无踪了。
「啊——真是的,糟透了。为什么这种时候我还笑得出来呀?真搞不懂。」
一边说着,她用指尖拭去眼角的泪水。
「那、那个,千晶——」
「什么都不要说。」
千晶的话将我的话堵回喉咙。我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人呀,在笑的时候更显得哀伤。原来是真的。
「没关系,我懂的。」
我懂。
千晶也知道,已经没有我所能做的事了。那句话比被布娃娃锤打、被踹中侧腹还要疼痛。
之后我们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