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10寒风、碎裂的房间

sp; 「但是,希望你能理解。」

  「……我、了解。」

  简直像是被宣告有罪的犯人,我艰难地吐出这句话。

  将会对手造成负担的练习完全停止,前往美国让专业医师诊疗并复健。这对真冬而言是最好的选择。

  即使,她再也无法弹吉他了。

  「医生说过复健不需要太长的时间,两个月。若是配合寒假,应该能顺利回学校上课。但吉他就……」

  你为什么要一脸歉疚地说出那种话来?难以言喻的愤怒突然涌上我心头。你应该用不由分说的态度对待我才对,但你用如此理性的态度面对我,我该去恨谁才好?

  我用指甲几乎刺伤手掌的力道紧握拳头,静静等待自己无谓的愤怒消退。

  「让你特地跑这一趟,真不好意思。真冬还任性地说不想让你知道,但那怎么可能呢?我本来想当面告诉你的,其实我应该亲自去桧川家一趟,但接下来还得与真冬去唱片公司及乐团那边商量事情才行。」

  「真冬、呢……?她现在、在哪里?」

  「她在车上等着。」

  我的心脏彷佛流进许多图钉一般刺痛着。

  真冬来了。想见到她的心情、与见到她后不晓得该说些什么的心情混杂在血管之中,使我眼前一黑,差点蹲下来。

  「抱歉,今天我想还是别见面的好。」

  我点头同意干烧虾仁的话。这时,走廊上传来疾速的脚步声,门突然打开。

  「爸爸,我听说直巳来了——」

  真冬与我在视线相对的瞬间便僵在原地,还能动弹的只有真冬颤抖的双唇而已。深蓝色的洋装不知怎地就像丧服一般。我脑中的一部分冷静到不自然地观察着真冬。

  「……为、为什么?」真冬的声音彷佛冬天枯枝上残留的最后一片树叶。「为什么直巳会过来?」

  「是我找他来的。」

  至今为止都静静坐在沙发上不发一语的尤利回答。

  「弗罗贝尔已经全都告诉他了。」

  干烧虾仁的声音痛苦地接下去。真冬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为什么!我不是要你别告诉直巳吗?尤利是笨蛋!笨蛋!」

  握住敞开的门把,真冬弯下身大吼。虽然只能看着那样的她,但不知为何,我却晓得站在身后的尤利现在的表情因悲伤而扭曲。

  「真冬,你责怪弗罗贝尔也没有意义吧。

  真冬甩动着头发拒绝了父亲的话语。

  「不管爸爸怎么说,我都要参加演出!大家、大家一路练习过来了,怎么能因为我而破坏掉!我绝对不要!」

  在我脑中发出宛如世界本身产生裂痕的声音。干烧虾仁涨红了脸怒吼,大概是「你在说什么蠢话!」之类的话语,但我已经听不见正常的声音了。我只能看见真冬的双唇因痛苦的声音余韵颤抖着,以及因泪水模糊视线的蓝色眼眸。

  「直巳!你绝对不能说!」她的声音再次刺痛我的胸口。「不能告诉千晶跟响子,拜托,我会好好弹的,我一定会撑完全场的。」

  「你在——说什么呀?」

  彷佛被丢进碎裂世界中的我,究竟有没有正常发出声音j连我自己都无法确定。

  「这是你自己的手喔?弄个不好会再也无法动弹,哪还管得了现场演出?」

  「我还、可、可以动,也不会痛,没关系,只是容易疲倦而已。」

  「真冬!」我终于听得见干烧虾仁的声音了。「你没听到医生说的话吗?因为不会有自觉症状出现,反而更加危险呀!别耍任性了!」

  「我一定要上台!我已经决定了!」

  吐出这句话,真冬退后将门用力甩上。逐渐远去的脚步声从墙壁另一边传来。

  「你别跟过来,今天就先回去吧!」

  干烧虾仁大声喝斥打算跑到门边的我,冲了出去。两人的脚步声被再次关上的门阻绝。

  原本正要伸向门把的手无力垂落。

  我什么也办不到吗?就算追上去,我也什么话都无法告诉真冬吗?

  身后传来呜咽声。我转过头去,泪流满面的尤利撑着沙发椅背,好不容易才勉强站着。

  「……都是、我的错。」

  泪水当中溢出的悲痛话语。

  不对,不是尤利的错,不是尤利不好。我无法对他说出这些虚假的安慰话,因为将吉他送给真冬的,确实是尤利。

  所以我只能走到他身旁,撑住几乎要跌坐在地的身子。

  「对不起,直巳,对不起……」

  年轻的小提琴家,将脸埋入我的胸前哭泣着。我将手埋入他金色的发丝中,紧紧抱住他。若是不这么做,我也会蹲到地上、捂起耳朵,将自己关进黑暗之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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