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起来却这么平易近人。
不过,实际上我一点也不喜欢穆索斯基的钢琴原曲。曲子里有太多不合理的连续音,听起来简直就像把管弦乐曲强硬地编成钢琴曲一样。尤其是最后一个乐章。
所以,如果是我编曲,还是会以风琴或是类似的乐器先发出高亢的声音——《侏儒》就用贝斯和爵士鼓齐奏——
接着我不经意地发现一件事,我的耳机传出我脑袋里所想的乐器音色。我下意识地再次播放了爱默生雷克和帕玛的专辑。
我叹了一口气,关掉音响,把CD丢掉桌上。成堆的《展览会之画》CD小山顿时坍塌,纷纷掉到床上。
不行,如果用这种编曲,以完全照抄的方法演奏不就好了?
我拿起手机打算播个电话给学姊,但最后还是决定不打了。
打电话告诉她,我真的编不出曲子——要说出这种话真的很丢脸。
我们feketerigo所有的曲子都是学姊写出来的。那么这次也由学姊来作曲就好了啊,为什么要我来编曲?难不成是因为我是音乐评论家的小孩,所以认为我或许很擅长处理古典音乐的曲子?如果是这样,我觉得真冬还比我适合。
该怎么办才好呢?EL&P的声音还在我的耳朵里继续缭绕。
星期三来了一位稀客。那天我结束「长岛乐器行」的练习时已经很晚了,当我全身虚脱地回到家,发现家里的车库停了一辆很大的进口车。
「哇……」
毕竟这台车我已经看了四次,早就认得它了。我一瞬间甚至还认真地想,我今天是不是要去千晶家睡一晚呢?
我偷偷摸摸地打开玄关的门,就听见客厅方向传来萧士塔高维奇(注:前苏联时期俄国作曲家)作品的巨响,而且也听到音乐里夹杂着两名中年男子下流的叫骂声。
「……所以赋格要一直持续到提示部为止啦!你要凸显声部到什么时候啊?你稍微过于盲信萧士塔高维奇的管弦乐配器法了,管乐器根本就稀稀落落的嘛!这可不是原色涂装的水准喔。」
「伦教的铜管乐器只要这样吹奏,就能显得闪耀动人了啦!又不是只有演奏萧士塔高维奇时才这样。最要紧的是,这个乐章最后的中声部纠葛是最主要的部分啊——」
「乐团首席如果因为这样跟你吵架而故意不来排演,你可别惊讶喔。都是因为你要用和美国管弦乐团相同的曲调来搞才会这样。」
「不要讲得好像你都很了解!」
「请问你们在干什么啊……」
我一走进客厅,差点就要扭打成一团的乾烧虾仁和哲朗都吓了一跳,赶紧整理一下自己的仪容,坐回沙发上。浑厚的弦乐慢板正扫兴地播放着。我一听就知道了,这首是乾烧虾仁指挥的现场演奏录音。
「抱歉这么晚还来打扰你们。」
乾烧虾仁苦着一张脸跟我打了个招呼,我也稍稍对他点了个头。
「……那个,要来杯咖啡吗?」
我就知道,哲朗连杯茶都没倒给客人。
「啊,不用了,你不用招呼我。事实上,我今天来也是因为有些话要跟你谈谈。」
……又来了啊?
「啊,不、不过,什么都不招呼,未免也太失礼了,我还是去倒杯东西给你。」
我先躲进厨房里,一边洗手一边试着让自己的心绪稳定下来。唉,乾烧虾仁也是个大忙人,应该不是为了要跟哲朗吵架才来我家。这么说来,又是要谈关于真冬的事吧。「到底是什么事呢?我又做了什么糟糕的事吗?」我点燃瓦斯准备煮开水,试着回想浮现在脑袋里的问题。
「——他真是个体贴的孩子呢,真的是你的小孩吗?会不会是美沙子跟别人生的小孩?」
乾烧虾仁,我听得到你在说什么喔。他在一些奇怪的点神经会变得很大条,这一点从真冬身上就看得出来。
「真是遗憾啊,他身上可是有我50%的基因喔。」
哲朗,你也别用这种令人恶心的方式回答啦。
最后,我端出两杯超浓缩的咖啡,当作我微不足道的小小报复。不过他们两个却都若无其事地喝掉了。真不好玩!
一放下杯子,乾烧虾仁就摆出一张严肃的扑克脸对我说:
「上次的事多谢了,我很感谢你。」
「……哎,咦?谢我什么?」我不记得我有做什么会让人感谢的事?
「你不是替我带真冬来看演奏会吗?那可是她第一次来喔。她是跟着你来的吧?」
「啊、嗯,这个嘛……」
原来是指那时候的事啊?那次是真冬不知为何自己擅自拿了票,并不是我带着她去的。
「当时我也强迫弗罗贝尔来听,而且真冬看起来似乎也因此感到很开心——这么说来,我之后也和弗罗贝尔见了几次面。」
「咦?啊,是、是的。」
「他也常把你的事挂在嘴边。你啊……真是个不可思议的人呢。」
是、是这样啊?
「喂,等等,你说的弗罗贝尔是朱利安弗罗贝尔吗?什么什么!小直你遇到那个家伙了吗?在哪里?他目前人在哪里?」
哲朗突然露出一副见钱眼开的表情,往我这边逼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