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真冬这番语气中充满沮丧的发言,一字一句地吐在我的胸口。
就连这么简单的一件事,我至今竟然未曾察觉。当时明明就在图书馆遇到真冬了,却还没发现她应该就是在找托尔斯泰的书。
十九世纪的俄罗斯塞蒙列夫托尔斯泰受到贝多芬的第九号小提琴协奏曲影响,写了一本小说。这首赋予小说书名的小提琴协奏曲曲名,经过了世纪的转换,最后又再次回到音乐家的手中。杨纳杰克就是从这本小说获得了灵感,创作了一系列的初期作品,并以这本小说的标题来为它们命名。只不过大部分的作品都已经下知去向了,只剩下第一号弦乐四重奏传承了这个命运多舛的名字。
《克罗采奏鸣曲》。
间隔了一百二十年的时空,只凭藉着相同的名字彼此连结,音乐和——故事——和音乐。
世界上经常出现这类奇迹,而音乐就是这样将身处不同时代、不同国家的人们的命运紧紧相系。杨纳杰克创作自己的《克罗采》之时,应该没有受到贝多芬的影子影响而感到害怕,他只是在献上深深的崇敬之意的同时,引用些许的乐句而已。音乐就是这样相互连结的,而我们手上的音乐,也几乎都是这股音乐洪流尽头的残留物品。
所以——
「你不需要因为穆索斯基而感到害怕。」
真冬在我们鼻尖几乎相碰的极近距离抬起头来。
「只要作成一般的摇滚乐就好了,即使是拷贝某人的作品,那也是属于你的音乐。我——不管是我、千晶、响子,我们都想演奏你作的曲子。」
「……嗯。」
我的音乐。
不管拷贝到什么程度、不管态度多么谦虚、就算转移视线、就算逃跑——
我都不能从这个地方消失。
「你这个人啊——」
真冬的双手用力推开我的胸部,让我差点往后跌倒,只能靠手臂往后支撑地面。
「弹得太差了!快点把曲子完成,好好练习!你应该知道吧?而且刚才也是完全跟不上我。」
「呜、嗯……」
被她当面直截了当地训斥,让我瞬间心情变得很低落。
「你有好好地思考吗?还是什么都没写出来?」
「我有稍微思考了一下,不过……」我有些含糊其词。这时真冬的脸又靠得更近了,我连忙收了一下下巴。「我在家一边玩合成器一边写时,不管怎样都会想到以琴键来编曲的方式。那种编曲在正式演出时根本派不上用场。所以,还是一点都没——」
「有我在啊。」
……咦?
真冬的右手压在我的胸前。有别于神乐坂学姊的手,她的手不但柔软,还带有一点虚幻不实的触感。
「因为我的右手可以动了。」
一时之间我还无法理解她的意思。我低头看看她那纤细的右手,又再看了一眼真冬的脸,显得有些难以置信的我不禁喃喃自语:
「你说你要弹……是什么意思?不,可是……这可是现场演唱喔?」
「不能再拿那种事当藉口了,因为我要回到——那里了。」
有一口气哽在喉咙里。真冬海蓝色的眼里停留着一股冰冷的火焰。
真冬要回到舞台上了,这还是我第一次从她的口中听到这句话。我站起身时,脸上还依稀残留着她栗子色的发梢抚过的触感。
「当、当初你……」
真冬捣着自己的胸口,带着痛苦神情说道:
「你自作主张地帮了我好几次,我只是做一样的事情而已,你为什么还要抱怨!」
「对、对不起。」我没有抱怨啊,只是没办法马上就相信而已。
「快点完成编曲,也把那台合成器带到学校来,听到了没?」
我用力地点了好几次头。
真冬对我伸出她以前曾失去过的右手。
我用力地回握着她。站起来时,有股力量回传到我的手臂。
虽然一个人没办法站起来,不过有真冬在。
我在口中细细地咀嚼,这个好几次想问却又问不出口的问题——真冬是否会留在我的身边?还是说,她会飞向那个世界,再也不回来了呢?现在不管答案是哪一个,我都无所谓了。
我想待在真冬的身边,就算追不上她——
也只能向前直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