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所在的位置。她什么都没有演奏,只是站在远处聆听,应该更能清楚地明白——明白自己待在这里的理由。
进入第二段副歌时,刚硬的钹声渐渐淡入,千晶的鼓声随之跟进。静静摇晃的观众席这时已像是颜色有如真冬眼眸的大海,而真冬的琴音正笔直地朝那片大海前进:第四变奏的六连音荡漾在波浪之上。歌唱部分告一段落时,学姊拿起她的LesPaul吉他,一阵很长很长的吉他与钢琴的颤音交错缠绵,进入了第六变奏。
然而,我的脚步却在那里停住了。
真冬的钢琴旋律即将结束,TheLastResort却还没完。转进G大调之后,印地安人的安魂曲就要成为我们的哀歌了——
我忍不住祈祷了起来。终于,真冬的琴声中断了,只剩下学姊那模仿海鸟鸣叫的吉他琴音和我的贝斯旋律。真冬不见了。我们的声音突然开了一个名为空虚的洞。
学姊这时的歌声,听起来也像是祈祷——满是永无止境的希望,让流血有正当的理由。以命运之名,以上帝之名。无可奈何的、残酷的歌词。于是大家都离开了——学姊的歌声无虚地回荡在空间里。
然而——
忽然建——我发现了,有某个人在那里。在学姊的吉他旋律另一侧、千晶缓慢划进的节奏之上,就在我的身边。那个声音太过自然,彷佛自我的贝斯旋律上分枝、向天空无限延伸,温柔地包覆学姊的LeSPaul琴音。我一边对着麦克风唱出叹息般的合声,一边忍不住眯起眼睛望向舞台的另一侧。
学姊的高眺剪影之后隐约可见金色的光芒,那是沐浴在舞台灯光下闪闪发亮的栗子色发梢。
一瞬之间,我还怀疑那是不是自己的幻觉,毕竟我的耳朵常会听到不存在的声音。但幸好那并不是幻觉。学姊唱出了最后的祈祷词,那是对夺走别人家园的人、家园被夺走的人传达同等空虚无奈的歌。
——他们称那里为乐园
我不明白为什么——
——若你说什么地方是乐园
就和它吻别吧——
学姊悠扬的歌声仿佛被吸进了黑暗里,只剩下吉他琴音绵延不绝;一把吉他的旋律带出歌曲的余韵,另一把则飞向了遥远的高空。
我再次望向舞台另一侧,真的不是幻觉——真冬在那里,白皙纤细到有如虚幻的右手正挑拨着Stratecaster吉他的琴弦。她身后的铜钹跃动,观众席的海面也随之破裂,带来一阵欢声雷动。
之后的事——我已经不太记得了。
光是真冬和学姊两人缠斗扭打般的吉他独奏大概就持续了五分钟,要是我不停下来,这些人可是会没完没了。TheLastResort结束后根本没有时间休息,而且台下的观众又开始踏步催促了。
我们在台上几乎没有交谈,因为每分每秒都是那么可贵。两个月以来累积的点点滴滴在三十多分钟里一口气洒下舞台,也许有人会因此溺毙吧。
一直站在台上消化完所有曲目后,满身大汗的我们终于被浓密的欢呼漩涡推下舞台。千晶真的连站都站不稳了,幸好学姊即时抱住她才没有跌倒。
弘志哥和团员、还有另一个欧吉桑乐团的团员们全都面带笑容,唯一一个摆着臭脸的人当然就是古河大哥。然而这个唯一的臭脸却开口了:
「喂!你们几个明明只是唱开场的,可是已经有人在喊安可啦!」
他一脸不情愿地指了指舞台——真的耶!拍手和踏地的声音整齐地传来,有如地鸣般的声音。我已经打算就这样沉浸在令人欣慰的疲劳里了,只能勉强挤出抱歉的笑容回答他:
「呃……可是时间有限……」
「少罗嗦啦!快点给我滚上台,不然大楼要塌了!」
古河大哥从后面踹了我一下,工作人员似乎也没有要撤换舞台器材的迹象,还一直看着我们——看来已经是非上不可了。
我不经意地瞥了学姊一眼,她正让疲惫至极的千晶坐在自己腿上,还对着我说出这种话:
「不让相原同志休息一下看来是不行了,就由你们两个上台吧!」
我们两个——我们两个?我们两个是指——
我看了看真冬,她白皙的肌肤泛着红潮,眼里映着盛夏天空般的颜色。
「你看,这是我们的团名嘛!」
学姊拍了拍穿着T恤的千晶胸口,那里印着feketerigo上的标志。
「所以安可曲当然只有那首歌啦!」
我还没反应过来,真冬已经点头明白了。她毫不犹豫地走上舞台,整齐划一的鼓掌和踏地声再次化为细碎的掌声。看着真冬一点也不害怕地背起吉他,我才想到——虽然领域不同,但这家伙本来就是专业的音乐家,早就习惯上台表演这种事了。
问题是我做不到。就在我拖拖拉拉的时候,真冬只是瞥了我一眼,接着就光凭拇指和食指拨奏起那首歌——Blackbird。
这么一来,我不上台也不行了。
聚光灯和真冬的脸庞都是那么耀眼,让我无心注意自己究竟唱得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