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约感觉到弘志哥还是谁在背后大叫着什么,但一切都太迟了。我站在舞台上看着台下的一百数十人,他们的血管里已经被千晶注满了麻药;就在我前进的方向——舞台上面对观众的右前方,AriaProll贝斯正站在琴架上等着我。
回不去了。我的血管里也被注入了某种物质,感觉好热。握住贝斯琴颈的那一刻,只觉得有股电流通过般的甜蜜袭来。明明紧张到两腿发抖,脑袋却异常清醒。该怎么办呢?学姊还没赶到,真冬也还僵在我身后……要是她们其中一个也在台上就好了。只靠我一个人什么也办不到。光是把真冬带来这里就已经让我筋疲力竭了。
「……小直,等等……对不起……」
千晶从双大鼓之间探出头,以沙哑的声音对我说:
「我的脚好像没力了,大概是刚才用力过猛了吧……等我一下,现在这样没办法踩大鼓。啊哈哈,真伤脑筋啊!」
我怀着绝望的心情看着千晶捶着大腿,背后观众的喧嚣中开始出现嘘声。
「抱歉,我还得再休息一下。」千晶的声音听起来快哭了。千晶一个人在舞台上奋战,那我呢?我也可以照办吗?但我办不到。我只能背着贝斯——却背对观众动弹不得。因为这种场面本来就不是独自一人可以面对的。我望向舞台旁边,蹲在墙边的真冬露出沉痛的表情凝视着我,古河大哥和弘志哥在她后面不知在谈些什么,最后弘志哥似乎放弃了,举起双手摇了摇头,最后两人分别拿起了自己的吉他盒——
啊——一切都到此为止了吗?
好不容易才把真冬带来这里,结果什么都太迟了。我发现的时候、跑出去的时候、寻找的时候、回来的时候——一切都太迟了。
就在这时——
Livehouse里的气氛变了。
我的耳朵确实接收到那种变化——微微的一阵风,还有一股力量支撑住快蹲下去的我。
再次振作起来回过头面对观众,高高低低的蠢动人墙之后,敞开的隔音门映入我的眼帘。站在那里的人影有一头编成辫子的黑色长发,就像鸟儿的尾翼般翻飞在宣泄而出的的热气中。
靠近门口的几个客人发现了什么而回过头,只看见那个人影大大地摆动手臂,抛出了某样东西。我勉强接住那在黑暗之中闪烁着光芒笔直越过人海的东西,塑胶摩擦发出的尖锐声响透过麦克风传了出去,人海瞬间平静无波,一阵寂静随之降临。
「……那是什么?」
「刚才那是怎么回事?」
「那是谁?」
「咦?什么?」
小小的涟漪此起彼落地传来,我却只是盯着手里的那个东西——录音带的标签上清楚地写着曲名。
原来如此,是这首歌啊!
感觉就像——学姊从一开始就什么都明白了。
「……学姊?」千晶发出细细的呢喃。我把录音带喂进挂在麦克风下、属于真冬的录放音机,按下播放键的瞬间,台下的欢呼声再度响起。人墙自动裂成两半,那个人居然就从舞台正前方堂堂越过七彩灯光登上了舞台。
神乐坂学姊一一看了看我、千晶和真冬,接着露出微笑。
就在这时,钢琴的旋律响了起来。
转动的录放音机吐出澄透的钢琴和音,低着头的麦克风温柔地将它拾了起来。就连我都立刻明白了,真冬应该也懂的。
即使在神乐坂学姊的手中切成了一拍一拍的片段,又重新取样拼凑成另一首歌,还是马上就能听出来——那是真冬的琴声。
学姊背对观众,任由钢琴旋律在后颈间流动,同时以低沉却清晰的声音告诉大家——
「因为我们的团员——还没全部到齐。」
千晶歪头不解,而真冬则吓了一跳抬起头看着学姊。
的确,feketerigo的团员还没到齐。因为真冬虽然来了——心却并不在这里。
所以——
「所以就和平常一样,在全员到齐之前先来首老鹰合唱团的歌热身吧!」
看到千晶的眼眸再度恢复神采,学姊转过身来握住了麦克风:在真冬清脆的钢琴声中,我轻轻地埋入了贝斯的和弦。
接着,学姊的歌声加了进来——
Thelastresort
那是只带着自己的身体和性命远渡重洋而来的旅人,沙哑的歌声。
Thelastresort是老鹰合唱团收录在HotelCalifornia专辑里的最后一首歌,也是献给家园遭到掠夺、玷污且毁灭的美洲原住民的安魂曲。是一首静静交织而成的悲伤歌曲。现在承载这首歌的钢琴旋律,其实是从贝多芬的钢琴奏鸣曲中摘录出来的,不知道有多少人听得出来呢?
恐怕只有我们几个听得出来吧。E大调第三十号钢琴奏鸣曲作品——贝多芬以德文写着「满怀深情地歌咏」的终乐章变奏曲。
学姊到底有多少时间,居然可以做到这样?从真冬的演奏CD中撷取音源,在不改变节拍的情况下拼接在一起,变成老鹰合唱团的歌。我的确是这么拜托她的。光用嘴巴说说是很容易,但这个人竟然真的帮我做到了。
所以现在真冬才会在这里。
虽然那只是挂在麦克风架上的破烂小机器吐出的、音符和音符的连接组合,我、千晶和学姊却都在那里找到了真冬。
真冬应该也找到了吧?找到她在我们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