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背起来,接着转过头对我说:
「……我只是突然想在一个不知名的车站下车而已。」
她喃喃地说着,接着便迈开脚步,往剪票口走去。这么说来,她好像本来就是跷家的惯犯啊?她经常这样突然搞失踪吗?我好像可以了解干烧虾仁为什么会有过度保护女儿的倾向了。
由于我还得补票,结果还差点跟丢快步跑出剪票口的真冬,直到两旁都种着玉米的石子路上,才终于追上她的背影。不过我还是没办法出声喊住她,只好跟过去一样,在她身后大约五公尺的地方安静地走着。
不知到底走了多久,真冬才终于停下脚步,站在一座横跨干枯溪流的桥中央。原来是因为一阵好像生锈了的寂寥电子乐曲从远方传来。那是傍晚五点市公所广播提醒小孩子回家的钟声。这段从市内几个定点广播喇叭传出的旋律,似乎在日本的各个城镇都一样。是德弗札克的新世界交响曲第二乐章。
更远处的喇叭又传来相同的旋律,隔了一段时间和起初听到的声音轻轻重叠,形成一段模糊的卡农。
真冬扶着桥边的栏杆,视线在空中四处游移,探寻着这段旋律。
当我追上她的时候,她喃喃地说着:
「……为什么日本每天一到傍晚就要播放这么寂寞的曲子呢?我因为演奏会的关系到处巡回,可是不管到了哪里,听到的都是同样的曲子。」
我歪着头,觉得有些奇怪。
「在美国和其他国家,这首歌明明就是葬礼上播放的曲子。」她边说边望着河面。
是这样吗?那应该是一种文化差异吧?
「这首曲子后来又被改写成念故乡和日落远山两首歌,因为听起来就给人傍晚了该回家的感觉啊……对日本人而言是这样啦。」
「是喔?」真冬只回了一句,就把眼睛闭上,侧耳倾听着轰隆轰隆的声响被吸进空中。
大概没什么人知道这首曲子是德弗札克写的,也没有多少人知道这首曲子替代了填满深切思乡之情的信纸,自新世界美国寄予祖国捷克。
「……为什么?」
当周遭的声音只剩暮蝉的鸣叫以及远方列车的声响时,真冬喃喃地开口了。
「你为什么……要邀我加入乐团呢?」
「……咦?」
「算了,没什么。」
真冬把吉他从肩上卸下,靠着栏杆摆着。
「我是因为和你打赌赌输了,才加入那个社团。都是你害的。」
「都是我害的……?」
「学姊大概也这么认为……总之这件事大家都知道。」
神乐坂学姊她——认为什么?所以呢?
「所以说,我根本没有待在那个房间的理由。」
「没那回——」真的没那回事……吗?我话说到一半就吞回肚子里。
就结果而言,好像就是我和学姊强迫她加入社团的。虽然我们都一直努力不去想这件事,不过学姊隐约察觉到了,所以——
『正因为事关重大,所以我才想让姥沢同志决定。』
她才说了那种话吗?
「乐团……不好玩吗?」
我试着老实地问她。
「不知道。」
什么叫不知道啊?我才不知道咧!
「可是四个人一起演奏的时候,我很开心。」
「开心的话不是很好吗?」
「不好。」
为什么?我原本打算问她,可是却说不出口。真冬脚踩着栏杆,探出头望着河面。一瞬之间,我还想说她会不会跳下去。
「你……不想去集训吗?」
差一点,我差点就把我跟学姊多方努力用尽各种手段才说服干烧虾仁的事给说了出来。不过说这些要别人感恩的话其实也没意义。
真冬把手肘抵在栏杆上,摇了摇头。
「就算我跟着你们去参加什么集训——」
「不是跟着我们去而已!」我打断真冬的话。「因为乐团要练习,如果成员没有到齐,就一点意义也没有了。」
「我待在乐团里真的好吗?我越来越不明白了。」
「不是好或不好的问题吧?」我真的不知道真冬到底在说什么。「我只是因为想跟你一起组乐团才找你来的啊。」
「你、你!」
真冬抬起头来看着我。她的脸看起来染着一些红晕,或许不单是因为夕阳映照的关系。
「都是因为你说了这些话!」
她微微地颤抖着,眼角带泪地推了我一下。我退了一步。什么?真冬为什么生气了?
真冬背起吉他经过我身边,朝着来时的路走去。我急忙追了过去,却没办法和她并肩而行或是从背后叫住她。
也因为这样,我一时之间没注意到真冬是想走回车站。再加上——我过了一会儿才想起她是个超级大路痴。
当真冬站在两旁尽是青翠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