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2.两人之间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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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也就是说……我想,如果是在住宿集训的时候,或许会有机会可以跟她谈谈。」

  干烧虾仁毫不隐瞒地露出厌恶的神色。真冬的表情那么容易解读,应该就是还传自这个人?

  「不过那可是要住在外面耶?」住宿集训就是这样啊。「而且我不是说过你们还只是高中生吗?何况真冬的手指又不方便,精神方面也不稳定,太勉强了。」

  「所以……我也觉得继续这样强逼她不太好,而且真冬的态度或许反而会因此更加强硬。如果您准许她参加住宿集训之类的活动,也许——她会慢慢地说出心里的想法。」

  我一边偷瞄干烧虾仁僵硬的脸庞,一边慎重地拣选适当的词汇说话。因为我也想跟真冬一起去集训,而且她可是乐团好不容易找齐的成员啊。

  「为什么要搞摇滚乐团?真搞不懂。」干烧虾仁一脸不愉快地说着:「我可以理解她想暂时脱离钢琴一阵子,不过为什么要去玩电吉他呢?」

  我也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是什么样的契机让她拿起电吉他?我也不知道。一开始也许只是要逃离钢琴。不过,现在应该不太一样。

  如果不是这样——

  「……您不喜欢摇滚乐吗?」

  问出口以后才突然觉得很丢脸。我竟然对一个能力受到全世界认可的指挥家问这种问题?不过,干烧虾仁的回答倒是相当令人意外。

  「我没有傲慢到可以回答这种问题。」

  「……咦?」

  「摇滚乐或古典音乐,这些不过是唱片公司和唱片行为了让唱片架容易辨认而贴上的标签。没错吧?依照作曲家来评论音乐也是一件危险的事,这你应该很了解吧?写命运交响曲的贝多芬和写田园交响曲的贝多芬,即使时期差不多,却是不一样的人。就连同一个人在同一个时期所作的曲子都是如此,数千人所创作的无数音乐就更不用说了。只凭某家公司为求方便而做的分类,就指着某个架子说喜欢不喜欢,你不认为这是一种傲慢吗?」

  这个……或许事实真的就像他说的那样……

  「你用摇滚乐一词概括的那些曲子我几乎都没听过,所以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只能说——我不知道。」

  不知道。这个人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如今所处的地方,是这个意思吗?

  既然如此……

  我站起来,走到音响组旁边,从堆积如山的卡式录音带之中找出一卷来。录音带的标签上只写着一个日期,「7/6」。

  是我们四个人的乐团成立的那一天。

  我把卡带放进录音机。按下播放键后,就听到一阵混浊的噪音,其中夹杂着吉他回授声和学姊的呼吸声,接着听到千晶用鼓棒敲着倒数4拍的下一秒,我又被拉回了七月六日的那个午后。

  沉重的大鼓节拍。热气与重低音充斥在冷气效果很差的房间里,我的手指正弹奏着这股脉动。我闭上双眼,跳动在昏暗之中的铜钹反光、爵士鼓后千晶那泛着红潮的脸庞、视野左边神乐坂学姊配合着节拍甩动的黑发、以及右手边真冬那隐约散发着金色光芒的栗子色长发,都一一浮现在我的眼前。学姊的即兴重复段彷佛划开了沙漠的沙,真冬的Stratercaster电吉他吐出的的管乐合奏便在其上与歌声相互呼应。

  曲子是齐柏林飞船的Kashmir。

  我和其他两人的开端也是这首歌,点燃我内心的一首歌。

  如果真冬也在就好了——当时的我如此恳切地祈望着,所以才为此而奋战。

  就在七月六日,我心中的祈望终于实现了。那是真冬加入民音社后首次练团,没有任何言语或其他交流,只凭这首歌就把我们全都吸了进去。真冬她应该没听过这首歌,即此如此,在学姊弹奏的前奏停顿那一瞬间,真冬就窜了进来。以一股鲜明强烈的乐音——彷佛击破了我心脏,让练习教室洒满热血。

  这已经不再是那个只会关在房间里弹钢琴的真冬发出的声音了。尽管尖锐依旧,不过那棘刺已经不再把接近她的人赶出去,反而深深地刺进其他人内心,并在其中直接贯注了真冬的热情。

  我们四个人是一体的。就在那一刻,我和学姊四目交会了短短的一瞬间,便看穿了彼此心中都烙印着同样的想法。我们的左手和右手,终于在一起了。

  对于真冬而言,这不是一个让她逃避的地方。

  我把手放在喇叭上,将意识从那天笼罩着热气的房间拉回我家的客厅。

  曲子结束、录音带「啪」地一声停下来之后,我待在音响组前面,一时之间还无法动弹。因为还可以感觉到脸上带着一股热度。

  回过头一看,干烧虾仁正用手撑着额头,几乎要把半边的脸给遮起来。我叹了口气,这样还是没办法让他了解吗?总觉得同是音乐人的他应该可以理解才对。

  就在我战战兢兢地坐回沙发的时候,干烧虾仁依然遮着眼睛,开口对我说:

  「……那个只弹了D首、G音和A首,毫无技巧可言的低音部,是你弹的吗?」

  「咦……啊,是、是啊,您说的没错。」我就是弹得很烂,真是抱歉啊。

  「不,这么弹才是正确的吧。再加上真冬以外的另一把吉他经过特殊的调音……音韵之所以那么美妙,就是这个关系吧?」

  我吓得瞪大了双眼。就如干烧虾仁所说,Kashmir的吉他采用DADGAD的非正规调音方式。一听就听得出来吗?我原以为他只是个溺爱真冬的傻老爸,看来他真不愧是个名符其实的指挥家。

  这次,干烧虾仁把手放在嘴边,往音响组的方向瞧了好一会儿。我惶恐地偷偷瞧了瞧他的表情,难不成反而造成反效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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