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冬满脸通红地瞪着我,接着又用力地摇了摇头。她到底想怎么样啊?
「就算我们抛下姥沢同志自己跑去集训,也是没用的。因为得四个人到齐才能练团。」
听到学姊这么一说,真冬低下了头。
我突然想到,真冬不去集训会不会跟她父亲是否允许没关系,而是她自己不想去啊?总觉得自从昨天谈起集训的话题后,真冬就一直都是这副表情。
千晶两手一拍:「我知道了!那我们去真咚咚家集训不就好了?」
真冬对她投以冰冷的视线,冷得连蝉声都会为之冻结。神乐坂学姊则没说什么,只是一边说着「乖!乖!」一边抚着她的头。居然没有吐她槽——原来学姊这个人有时候也是很体贴的。
「没办法。这是我的失误。虽然时间紧迫,不过我会再想办法的。」
「想办法……什么意思?」
我注意到学姊的脸上浮现一丝不怀好意的微笑,便胆颤心惊地问她。
「嗯?现在还不能说。喂,我之前不就说过了吗?我只是播种而已。至于种子会落在哪片土壤、长出怎么样的芽、开出什么颜色的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
这番话听起来好像是某一段歌词,但其实并不是在开玩笑。
几天后,我见到了学姊播下的种子所开出的花朵,不禁大吃一惊。
那是礼拜五的事了。第一学期即将结束,接二连三的课后辅导让我连去社团的时间都没有。放学以后,西斜的太阳好像被煮熟了一样。我顶着炎热的阳光,疲累不堪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到家以后,却看见家里的车库停了一台没见过的大型外国车。
不对——我好像曾经在哪里看过?
我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悄悄地打开了大门。老爸是个不会收拾东西的音乐评论家,而且是世界上倒数第六位没救的男人,所以不管是门口还是走廊,到处都堆满了未经整理的CD和唱片。那天,当我小心翼翼地走进屋里时,却没听到客厅传来平常声音大到吵死人的古典音乐,取而代之的是有人交谈的声音。除了哲朗之外还有别人?家里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客人来了吧。
「我回来——了……」
我拉开门,结果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小直,你回来啦?去帮我泡杯咖啡来,白兰地要多加一点,这家伙要梅子昆布茶。对了,干烧虾仁,你为什么每次安可的时候都演奏海顿主题变奏曲啊?我一听就想睡觉。下次选大学庆典序曲啦。」
哲朗还是跟往常一样,穿着整套的运动服懒洋洋地盘腿坐在沙发上,坐在他对面的则是一脸不愉快的姥沢千里。他穿着黑色的夏季针织衫以及烫得笔挺的西装裤,虽然衣着比较休闲一些,发型仍旧是常在CD封面上看到的狮子头——的确是干烧虾仁本人没错。
「打扰了。」他跟我打了声招呼,我却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啊,是……欢迎。」
「小直,快去弄咖啡。」哲朗连正眼也不瞧我一眼就催个不停,让我想朝着他的后脑勺招呼下去。「就算是应邀演出也不能随便人家指定曲目啦!你是想说安可时可以完全表现自己的喜好,就随性乱选吧?」
「不喜欢听你可以在安可前回去。反正你是花出版社的钱来听的吧?」
「哇,小直,你听到没?听到了没?这个人竟然对听众说这种话。」
关我什么事啊?我毫不迟疑地就逃进了厨房。
等待水煮开的时间,我努力地试图掌握状况。为什么干烧虾仁会在我家?
虽然他和哲朗是旧识,但我至今仍然无法相信那两个人是音大的同届同学。干烧虾仁身上的大师风范和威严恰如其分地诠释了「老练」这个形容词,相较之下的哲朗——如果骗别人说他一直留级,现在大学还没毕业,人家恐怕真的会相信并投以怜悯的目光。
我把两人份的咖啡端出去时,他们的谈话更加热络了。
「明明就只会把听过的曲子切割得支离破碎再一段段回味,还在那边说什么大话。我重视的是整首曲子连贯的韵律!乐章之间的停顿时间不是用来清喉咙的。」
「你这嚣张的罗唆指挥!你那什么布拉姆斯第四号交响曲还不是抄袭福特万格勒(注:德国名指挥家)的?不是只强调结尾就是好的。小直,你听过以后也是这么想的吧?」
就跟你说不要把我牵扯进去啦!
「对了,我也想问问你。我的布拉姆斯交响曲全集解说是你写的吧?」
我差点把干烧虾仁面前的杯子给弄倒。为、为什么他知道这件事?
「干嘛畏畏缩缩的啊?只要是我熟识的朋友大概都知道啊!因为我觉得很骄傲。」
「咦咦咦咦咦咦?」
我就这么抱着托盘蹲了下来。
我之所以替哲朗写音乐评论或CD解说,是打算赚一点零用钱。当然,为了不让事迹败露,我还特地模仿哲朗的文章。可恶耶你!不要让别人知道啦!你的信用会因此降低吧?
「你也是评论家,应该会有一些不同于桧川的意见吧?桧川之前就一直发表一些偏离主题的批评,认为我同时注重速度法及强弱法是多余的。」
「我哪有有偏离主题!你动小指的时候,无名指也会一起动吧?你看,就是这种感觉。你把速度法和强弱法搞在一起了啦。小直你也说说他嘛。」
「呃……速度法到底是什么?」
我不过是一介高中生,写稿子的时候还得翻查堆积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