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1.真正的名字

  「你的名字怎么念啊?」

  直到学期末,真冬才趁某个礼拜一放学后问我这个问题。当时教室的门敞开着,外面就是学校中庭:不知道哪边的树荫下传来蝉儿唧唧的叫声,让人感到烦躁。我正把脸贴在地板上,试薯用螺丝起子锁紧门下缘的螺丝。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于是抬起身子——

  「什么?你刚刚是不是说了什么?」

  狭小教室的左手边——真冬正坐在爵士鼓旁的长桌上,把我刚刚才买回来的瓶装冰乌龙茶贴在脸上。她很怕热吧?不但脸比平常红,连藏在栗子色长发之间的后颈、夏季制服短袖底下的手臂,都染上淡淡的红晕,不过却完全没流汗。宝蓝色的双眼看来有点呆滞。

  「这么说来,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怎么念。」

  我的名字怎么念?明明同班、还坐在隔壁,就连社团活动都在一起,居然到现在还不知道啊?不过……仔细想想,或许也没机会知悉吧。这家伙是从国外回来的,对汉字应该不太行。

  「大家都叫你小直小直的,害我都不知道下面那个字怎么念。直己?」

  「不,不是啦……」她大概看错字了。「呃……怎么突然想到要问?」

  「因为你都直接喊我的名字啊!总觉得很不公平。」

  不公平吗……?是说现在要我改口叫真冬「姥沢同学」,我也叫不出来(况且改口的话本人还会生气),如果连她也直呼我的名字,应该更容易被误会吧?不过现在就已经被误会了……

  「……要念直巳,听起来很娘,所以大家都叫我小直啦!」

  (注:直巳的日文发音听起来像女生的名字)

  「喔……直巳。」

  「干嘛?」

  「叫叫看而已,不喜欢啊?」

  也不是不喜欢啦……只是有点难为情。我将视线从真冬的脸庞移开,继续蹲回门边。

  「直巳。」

  「没事可以不要一直叫我吗?」

  「不,这次有事。」

  我抬起头,只见真冬晃了晃手中的宝特瓶。正要跟她说:「那么简单,自己开!」的时候,才想起她手指不能动的事。我把螺丝起子摆一边,到真冬旁边帮她转开了瓶盖,她连个谢谢都没说就接过饮料大口喝下去,接着表情一变,咧嘴吐出舌头。

  「怎么了?」

  「好苦!这乌龙茶没加糖。笨蛋,为什么买这种的啊?」

  呃,乌龙茶通常都是不加糖的吧……?啊,等等……「你该不会是第一次喝日本的乌龙茶吧?」毕竟她从小就在国外当空中飞人。我记得冰乌龙茶的发源地确实是日本,只是后来从中国进口的量反而更多,听说国外也是以加糖乌龙茶为主流就是了……

  「在中国公演时喝到的就很甜啊!不行,这种我喝不下。」

  真冬从桌上下来之后,就把宝特瓶摆在我身旁的地上。

  「给你,你可以把剩下的喝掉。」

  我忍不住看了看宝特瓶口被真冬喝过的部分,又看了看真冬被饮料沾湿的嘴唇。同社团半个月后,我也稍微知晓了一些关于她的事,其中之一就是她在男女关系这方面很没神经。

  「美国卖的乌龙茶明明是甜的……」

  她絮絮叨叨地念着并走回房间一角,接着以左手熟练地打开立着的吉他琴盒,拿出她爱用的PenderStratocaster电吉他,她调音的方式非常特别——只用左手,食指轻触泛音点、小指拨弦,右手则只是按住吉他琴身,手指动都没动。

  结果真冬右手的三根指头根本就是僵住的,根据美国的专科医师一开始的诊疗结果,总之就是要花上一段时间才能恢复正常,而且为了治疗,她以后可能必须跨海求医。

  不过……总之真冬就是从美国回来了。

  回到我就读的这所高中。

  周刊的八卦和紧咬话题的程度实在恐怖,就在真冬赴美的前一个月初,已经有数家杂志以彩页刊登真冬的照片,从国际舞台消失两年的天才钢琴少女之所以瞬间广为人知,当然跟身为指挥家的父亲「举世闻名的姥沢」——姥沢千里与女儿同行有关吧。手指的事也已经众所皆知了。

  据说这个月初真冬和父亲一同返国时,机场聚集了为数众多的记者,当时她就在父亲去拿回行李时不见踪影。传闻她是被三位身分不明的年轻男女带走的,经过一番调查,犯人就是隐藏某种内幕的民俗音乐研究社之类的。被报成这样真的没问题吗……?何况后来打电话给干烧虾仁请他帮忙向媒体解释,结果他气到一个不行……

  就这样大概过了半个月,真冬周围的纷扰才安静了下来。

  钢琴家姥沢真冬一直都很沉默,但是她现在有了吉他。对她来说,吉他恐怕不是另一个逃避的地方,而是另一个途径吧。

  把门装好、盖上乌龙茶瓶盖后,我起身走到真冬身旁拿出自己的贝斯。

  「现在是怎样?姥沢同学为什么会直接叫你直巳?」

  迟到的千晶在爵士鼓的椅子上坐定,便咕噜咕噜地喝着真冬剩下的乌龙茶,一脸不高兴地说着。千晶不愧是柔道黑带高手,明明身材跟真冬差不多瘦小,瞪大双眼时却让人觉得就算离得还很远,她仍然可以立刻揪住你的后颈。我好不容易把门缝都填补起来,终于可以开冷气了;但里面却已有一股寒冷的空气,似乎不需要开冷气了。

  问题就出在那瓶乌龙茶。走进教室的千晶发现了宝特瓶——「这是小直的吧?那我喝罗?」话才说完,她就准备大口干了它:这时真冬竟莫名奇妙生气地说:「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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