录放音机按下播放键,喇叭里流泻出降E大调钢琴奏鸣曲哀伤的序曲。
贝多芬的降E大调第二十六号钢琴奏鸣曲。
这是贝多芬为了因逃避战火而分隔两地的好友写的曲子,他也很难得地亲自加以命名——
《告别》。
我什么也没说,就直接拿给哲朗听;他是这么说的:
“左手和右手的部分是分开录音然后再合成的,所以说……她的右手应该还没康复吧?”
“……嗯。”
不过,这的确是真冬演奏的钢琴曲,我光听就知道了。这大概是用我帮她修好的那台录放音机录的吧?
那是她母亲留给她的、重要的东西。
“……是说这首曲子也选得太糟糕了吧?这是在向你道别耶!真可惜……不过这也没办法,谁叫你是我儿子,要有跟女人在一起不长久的觉悟啦!”
“吵死了你,快滚回去工作啦!”
“是是是……”
哲朗拿起装有我做的午餐——三明治手卷的盘子,回到了书房。
哲朗的话当然是骗人的,这点我也知道。那首钢琴奏鸣曲固然是为了哀悼离别而作,却也有离别之后的下文。
第二乐章的标题是《不在》,第三乐章则叫作《重逢》。
就这样,七月初的某天午休,教室后门突然打开了。
“相原同志,快准备,要出发了!年轻人也动作快,快点!”
神乐阪学姊的声音从我正后方传来,班上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我头上,千晶正要伸向我便当的手停在半空中,脸上满是讶异。
我回头一看,才发现神乐阪学姊居然在学校里穿着便服?她身穿印有门户合唱团主唱吉姆莫里森黑白照片的白T恤,配上短短的牛仔裙……这个人到底在想啥啊?
“学姊,你说我们要出发去哪里?”
“去机场。四点半的飞机,现在不去就来不及了!动作快!”
“去机场……要干嘛?”
“那还用说?吾等的同志刑期已满即将归返,当然要在她登陆后立刻营救啊!”
我和千晶互看了一眼,同时明白了学姊话中的意思。
“真冬……回来了吗?”
“是的。因为她爸爸也和她一起回来,一下飞机就会直接前往拜会无聊的音乐大学相关人士了。机场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不对啊?等等,下午还有两节导师时间耶……”
“没有时间拖拖拉拉的了!”
“为什么要这么赶呢?”
“年轻人,你真是令人傻眼。难道你什么都不知道吗?学生会执行部这个礼拜就要开始编列下学期的社团活动经费了,现在不找齐四名社员提出申请就拿不到预算!”
“嗄……?”四名社员?
“因为某个没用的家伙没能在人家赴美之前完成任务,害我们只剩现在这个机会。”
“现……现在要去帮她办入社手续?”
话还没说完,我和千晶就被某人的手——被许多人的手给推出教室了。
“去吧去吧!”
“反正隐居大人只会讲古,跷掉也没差啦!”
“不可以把人家带回来的土产都吃掉喔!”
原来是班上的同学们把我们推了出来。拜托你们不要专挑这种时候团结好吗!“老师点名时我会帮你举手的。”
高中代点名一定会被抓包的好吗?就在我准备反击的时候,眼前的教室拉门已经“啪哒”一声关上了。这些家伙……
“你们不换衣服吗?真拿你们没办法。反正夏季制服也不像制服,拿掉领带和蝴蝶结就没问题了吧?”
“学姊,请不要擅自帮我们决定!”
当我正要继续抗议时,一旁的千晶居然真的拔下了领口的蝴蝶结。
“那你就留下来吧?我有很多话想问虾泽同学,所以一定要去。”
“我拟定的营救计划必须三人到齐才能执行,况且年轻人你是诱饵,要负责引开校警。”
“我才不要!”
“开玩笑的,走吧!”
学姊不分青红皂白地一把抓起我的手臂,飞奔了出去。
没办法,我只好放弃挣扎。跷掉导师时间应该没关系吧?要是被麻纪老师知道恐怕又要挨巴掌就是了……
走出玄关的时候,头上很远的地方突然传来一声了亮的鸟鸣。我抬起头来看着正上方,夏日的太阳照得我睁不开眼,只看到一只黑色的小鸟掠过天际。
当然,那种鸟不存在于这个国度。
……也许那种鸟真的存在,只是现在还在地上拖着折损的羽翼,摸索着展翅高飞的方法。
所以——
“小直,快点啦!会跟不上学姊喔!”
千晶正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