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冬不在的六月很快就要结束了。
虽说我们一年三班同学的特性就是三分钟热度,来得快去得也快,但两个礼拜、三个礼拜都过去了,还是有人向我问起真冬的事(而且我和她一起跷家的事已经传遍整座校园,害我认真地考虑要不要转学算了),也有些看起来就不像会听古典乐的同学来向我借真冬的演奏CD。
或许那是因为我左边的座位一直都空着也说不定。
不过由于我个性恶劣,对入门者也一点都不亲切,所以决定优先借出俄国作曲家史克里亚宾和普罗高菲夫的作品。尽管如此,来借CD的同学还是很高兴。
“很棒啊!封面的照片很棒!”
回家听CD啦!
“虾泽真冬家居然有两名私人警卫耶!我也有点意外呢!”
在屋顶上练团的休息时间,神乐阪学姊一脸愉快地这么告诉我。
“我本来想说她家那么大,人又那么少,应该很容易潜进去,这想法果然是太天真了。幸好她那天去了医院呢。”
那张夹着地图的CD果然是学姊偷偷丢进她包包里的。
“你为什么要那么做呢?”
学姊把吉他弦全拆了下来,擦拭着琴颈歪着头说道:
“一言难尽啊!我想那么做之后应该会发生什么事吧?那件事对年轻人你或虾泽真冬而言,都未必不是好事。当然啦,也可能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不过呢,革命不一定要集结一堆人大张旗鼓才算数啊!人类想要成就一件事的时候,就要先将也许不会发芽的种子播在荒野之中啊!”
这番话听在我这个没有诗情的人耳里,就变成——好像会发生有趣的事情啊,所以就帮忙制造了一个机会。所以我一点也不感谢她。
至于千晶,在对我使出十字固定、蝎型固定技之后,又附送了一记响尾蛇固定技。
“好痛,很痛耶!这不是柔道的动作吧!”
“我打了好几通电话给你,你居然连简讯也不回!”
“对不起啦!痛痛痛痛!”我不停拍打千晶的手臂求饶,她却死也不肯放过我。
“你说你遇到干烧虾仁了?你主动告诉他你是我儿子了吗?”
我正在厨房里准备晚餐时,哲朗不大高兴地这么问了起来。
“他老是向我抱怨啊,因为国际电话费都是他付的啊!我只是故意讲个没完而已。呵呵!”
“应该是有人问起我的名字,结果被他听到了吧?”
说起来真不愉快,不过大部分的音乐界人士都知道桧川哲朗之子的名字,干烧虾仁恐怕也不例外吧。我决定这样相信,不然他要是说“看长相就知道”,我会非常困扰。不过根据哲朗的说法,我应该是比较像妈妈才对啊?
“不过啊,被带走两天又被赶回来的人实在很不像我儿子哪!应该就这样直接失踪才对啊!虽然没人做家事很不方便,不过那样就能看到干烧虾仁那个蠢爸爸快哭出来的样子耶!”
我的存在价值竟然只能和那种蠢事画上等号?那我下次认真考虑离家出走好了……
“啊,对不起啦,我是开玩笑的。小直不在家我可是真的很烦恼,半夜也不敢一个人去上厕所了……”
“那你就尿床吧!”
“对了对了,你们在一起两个晚上有什么进展吗?我可不是问你们去了哪里喔?快讲嘛快讲嘛……快把详细情形讲给为父的我听听看嘛……”
我抓起空罐扔向哲朗,才终于让他闭嘴。
六月就这样过完了。
那间个人练习室依然是无法使用的状态,因为挂锁的主人还是没有出现。虽然硬要撬开挂锁也是没问题,但神乐阪学姊有言:“那样违反比赛规定。”因为我没能让她在入社申请书上签名,所以那个房间的使用权还不属于我,何况我自己也没心情擅自使用那个房间。
不知道为什么,我身边的所有人都不再问我关于真冬的事,也没有人告诉我她最后去了哪里。所以我只能每天在屋顶上练贝斯,慢慢磨练技巧,也学会了几首新歌。
据说虽然比预定日期晚了几天,真冬后来还是跟着父亲一起去了美国。不过这个消息是我从周刊上看到的,不知道可信度到底有多少。
她接受过检查了吗?决定要在哪里动手术了吗?
干烧虾仁那溺爱女儿的个性连我都能一眼看出来,要是他终于受不了真冬一天到晚跷家,说不定会干脆在美国定居下来。
也许我再也看不到真冬了。
干烧虾仁的芝加哥公演在日本国内也能透过卫星看到,表演曲目中有拉赫曼尼诺夫的第二号钢琴协奏曲。我本来有点期待,不过钢琴独奏当然是我不认识的人。就算她手指已经康复了,应该也不会这么快就复出。
所以我关掉电视,回想起真冬那天弹奏的巴哈。平均律曲集第一册第一首,C大调的前奏曲与赋格——那是让我找回贝斯的不可思议力量,或许如今已经消失无踪了。不过,音乐的力量确实很伟大。仔细想想,只要将银色的圆盘放进播放器,再按下播放键——真冬就出现了。
音乐只是音符和音符的连结或叠合,不过是我们这些怕寂寞的人类擅自将其解读成各种涵义罢了。
真冬只写过一封信给我。收到那封信时是星期日的中午过后,看到寄件人是MafuyuEbisawa(注:虾泽真冬的日文罗马拼)时,我还久久不能置信。
信封里只有一卷录音带,没有任何写了字的东西。我拿出尘封已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