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还发生这种事!要是真冬有什么万一怎么办?”
“我总不可能随时跟在她身边吧?”麻纪老师冷冷地回道。跟着前来的中年医生(应该是医生吧)面无表情地站在激动的干烧虾仁身边,正以眼神示意久美子老师“把小姐扶到车上”。
“你不去医院到底在干嘛?是跟谁腻在一块儿吗?”
我转开了视线,甚至还想要不要干脆逃走算了。
“吉他?你说吉他?开什么玩笑,谁让你弹那种玩意儿了?真冬,你居然瞒着我偷偷弹吉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啊?难道不知道自己的手指有多重要吗?说不定永远没办法再弹钢琴——”
“虾泽老师!请不要这样,不要再逼真冬了!”
麻纪老师痛心地说道。
“我送她上高中不是为了让她弹这种东西!”
我咬着嘴唇听着干烧虾仁刺耳的吼叫。医生和父亲像搬尸体袋一样把真冬硬塞进汽车后座,我却什么办法都没有,只能默默看着这一切。
车门关上的前一个瞬间,我和真冬四目交会了。她的眼神和那个时候一样——发不出声音、只能拚命寻找能依靠的东西——那眼眸宛如快下雨时乌云密布的天空。不行,不能让她这样离开。我的耳边仿佛有什么在呢喃,但我发不出声音,一步也动不了。
之后的事情我已经不大记得了,应该是被麻纪老师或久美子老师念到臭头了吧?之所以不记得详情,恐怕是因为她们俩都不肯告诉我真冬到底怎么了。我只记得自己一句话也没有说,几乎都是一旁的千晶在帮我回答。
回到家时已经过六点了,客厅的喇叭正播放着梅湘的《鸟志》。鹌鹑、夜莺,还有黑□——仅仅一架钢琴却能交织出各种鸟类的啼啭。而哲朗则躺在沙发上听着音乐啜饮威士忌。
“你回来啦……怎么啦?脸色很难看喔?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无力地摇摇头,拿下肩膀上的贝斯丢在地毯上,整个人陷进沙发里。
尽管哲朗是个反应比雷龙还慢的男人,偶尔也会不需言语就能体察我的心情。这种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管我,然后自己去弄晚餐——这天的情况就是如此。
餐桌上的晚餐是焦黑的不知道什么肉和酱汁淋漓的沙拉,我却只喝了淡而无味的味噌汤。
“我说……小直啊……”
“嗯?”
“你一句话都没抱怨耶,难道我今天煮的东西还不错……”
“不,你放心,今天的晚餐还是一样很难吃。我吃饱了。”
我丢下被吐槽后很哀伤的哲朗,回到客厅,继续窝在沙发里聆听鸟儿的声音。忽然有种想哭的感觉。
原来真冬一直在等我。
她今天本来应该去医院的,却因为我昨天的一番话——什么都不知道的我说了“星期五来一决胜负”这种蠢话,所以她一直在等——一直在等我。
鸟儿之歌播完了。脱下围裙的哲朗在我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默默无语地将威士忌倒进玻璃杯中。这种时候他只要一句话都不问就让我很感谢了。
“对了,哲朗……”
“嗯?”
“我想……应该是钢琴协奏曲……由三个乐章所组成,中间的乐章是进行曲,你听过这样的曲子吗?”
我把真冬在垃圾场弹的那首曲子的旋律哼给哲朗听。
“——应该是拉威尔的钢琴协奏曲吧……”哲朗听到一半便喃喃地说道。
我的背脊凉了一半。
“……哪一首?”
莫里斯·拉威尔一生中只写过两首钢琴协奏曲,一首是写给自己演奏的G大调钢琴协奏曲,另一首则是——
“D大调那首。”哲朗说道。那就是我错过的答案。
另外一首D大调钢琴协奏曲,则是为了奥地利钢琴家保罗·维根斯坦所写。保罗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失去了堪称“钢琴家的生命”的右臂,因此这首为他所写的D大调协奏曲又称为——
“左手钢琴协奏曲”。
为什么我没有早点发现呢?
明明有很多迹象的——真冬不会拿筷子,上课时也不抄笔记,不论上美术课、体育课的时候都什么也不做。还有那造型奇特的吉他匹克——只要将拇指和食指穿过两个环,就算是完全没有握力的人也能将匹克固定在指尖。
所以她才会选择吉他。
真冬右手的手指——恐怕几乎无法动弹。直到现在我终于清楚明白这一点。某个残酷的事实夺走了真冬的钢琴生涯,尽管如此,她仍无法逃离最爱的音乐,所以才像溺水的人拚命抓住浮木般握住了吉他。
为什么我没有早点发现呢?就算其他人没能发现……我也应该找得出这个答案才对啊!
为什么——
为什么完全不告诉我呢?迟钝的我什么都不知道,还像个小鬼似的一心想着要以吉他向真冬挑战,硬是把她留下来,结果却不小心伤害了她。
我是真的不知道,因为真冬什么都没对我说啊!我好想找个人大声诉说这个藉口,然而哲朗和躺在地上的吉他盒都沉默无语。我想起和真冬一起弹奏的《英雄变奏曲》,弹到一半中断的赋格。当音符重叠,听着已无法独力完成的重奏,看着别人取代自己无法自由活动的右手弹奏旋律,当时的真冬究竟怀着怎样的心情呢?
为什么我们总是无法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