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不认识。她一定是认错人了。”
真冬却说:“干嘛要说谎!”
“是你要我忘记的吧?”
“你看,你不是还记得吗!明明叫你忘了我的。”
啊啊……我已经搞不清楚了。
“嗯,所以跟你说我已经忘记了啊,你是谁啊?”
“骗人!”
听在旁人耳里,我们的对话一定非常白痴吧?周遭同学交头接耳的声音越来越大,千晶好奇的视线更是刺人。虽然第二节课是我最讨厌的古典文学,不过就在这一刻,走进教室的欧巴桑国文老师在我眼中却像救世主一样。
就算把她美丽到不真实的脸孔和明星的身份都考量在内,真冬也不是我想接近的女孩类型。自从她转来的那一天起,每到下课就会被一群好奇的女同学围着问东问西,不过除了偶尔冒出几句“不知道”、“我不想回答”之外,她几乎都不回答。
“为什么会在这种奇怪的时候转学啊?”
午休的时候,千晶看着那群人小声地说道。
“我们学校是普通高中,而且她艺术选修偏偏又选美术。为什么呢?”
我们学校的艺术科目要从音乐、美术、书法三项中选择一项。老实说,明明是个钢琴家却不选修自己最擅长的音乐,的确满奇怪的。
“问本人就知道啦。”
千晶挥着手说:“我没办法突破那面人墙啦……”接着大口大口地挟走我便当里的菜。最近我都考量到便当的菜会被她瓜分,所以多准备了一些。
“话说回来,你是什么时候在哪里认识她的啊?”
“……在梦中?”
“你要不要去保健室?”
“不要。唉呀,很难跟你解释。”
“反正午休时间很长,你就从头解释一遍吧。”千晶虽然面带微笑,眼神却十分强硬。就在我逃避这个话题的时候,她很拚命地把便当全部吃光了。
真冬的反社会态度在课堂中依然故我,既不抄笔记,课本也常掉在地上。偶尔有些老师不因为她是转学生而特别优待,直接叫她到前面讲台上;她也依旧坚决地坐在位置上回答:“我不要。”老实说,我觉得她真是太酷了,即使我心里想这么做也办不到。听千晶说,她上体育课的时候也只是坐在场边看着而已。
转学后的第二天午休,真冬好像有点受不了凑热闹女同学的包围,好几次从人墙的隙缝中用求救的眼光看着我。要我帮忙我也没办法。
女生的问题大多是摄影棚是什么样的地方啦、电视公司有哪些艺人啦、有没有遇过他们啦之类的啰唆问题。就在我正想拉开椅子起身逃离这些人的时候,突然听见有人拍桌子发出“砰”你一声。回过头一看,只见人墙裂开一道隙缝,真冬泪汪汪地站在中间,指着我说:“你们去问那个人,那个变态有我全部的专辑,对我的事情应该也很了解。”
咦?什么?
真冬把椅子踢倒后从我身旁跑开,飞快地离开了教室。
无数的目光投向我,班长寺田同学最先开口:“……变态同学和虾泽同学是什么关系?”干嘛叫我变态啦!
“听你们昨天说的话,感觉好像之前就认识。”
“对啊。”
那个女人,居然只顾着自己逃走就说出这种不负责任的话……
某位男同学开口说:“那是因为这家伙的父亲是音乐评论家,才有这层关系吧?”
“啊,是古典音乐方面的嘛。”
“那你之前就认识她了吗?”
“你爸爸应该知道很多关于她的事吧?”
“你回去问问看嘛!她为什么来念这所学校之类的啊?虾泽同学完全都不讲自己的事情。”
我不可能连那种事都知道吧?你们以为古典音乐界很小吗?虽然心里这么想,不过为了逃离现场,我也只好含混地点了点头。
尽管如此,被真冬那么冷默地对待,还一心想要跟她说话。这是班长为了让真冬融入班上的贴心举动,还是出于好奇心的高忍耐力?我完全不了解,也许两者都有吧。
那天回家以后,我终于强烈地体认到世界有多小。
“对了,哲朗,你还记得虾泽真冬吗?”
我一边准备晚餐,一边询问待在饭厅的老爸。我已经忘记从什么时候开始直呼老爸的名字,大概是在老妈离家出走以后吧?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就慢慢没办法把他当父亲了。
这时的哲朗穿着运动服蹲坐在椅子上,随着喇叭传出的大音量柴可夫斯基华尔兹节拍用筷子敲碗,嘴里一直喊着:“晚饭还没好啊?”这是一个年过四十还有个孩子的男人会做的事吗?
“……你刚刚说什么?”
哲朗转过头来,手仍不停地敲着碗。我突然冒起无名火,一把抢走筷子,关上音响:哲朗却像个小孩一样嘟起嘴来。
“我刚问你,你还记不记得有个叫虾泽真冬的人?”
“嗯?啊,记得。虾泽真冬啊,她还是适合巴哈啊。变奏曲几乎都有些不流畅的地方,但这就是它迷人之处。偶尔会有演奏巴哈乐曲时令人惊艳的年轻人出现,例如……”
“够了,不需要讲解。”
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