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红龙

光芒已经远远超过了五官所能感觉的承载范围。

  她已不知自己身处何处、站着还是睡着了、哪一边是天哪一边是地也不晓得;更丧失了对时间的感觉……

  所有的一切跌入黑暗——

  6

  它忽然觉得……

  好饿。

  那股饥饿感像是体内破了一个大洞,从内部开始啃食自己。若是这份饥饿感一直累计下去,总有一天会将自我的意识和自己的身体吞噬殆尽,最后一命呜呼。

  他的食物是血,是生物的湿热鲜血。

  这份啃噬体内的饿意并非从现在才开始。不知从何时起,它就在这片土地上漂泊五居,回过神时早已是饥肠辘辘。

  在饥饿的驱使之下寻找猎物,一番狼吞虎咽之后,才得以存活下来。然而类物的分量总是不够,它老是处于饥饿状态。地上的生物虽然众多,但每一个都比自己要来得强。

  自己唯一的长处,应该就只有猎物们看不见自己这一点吧。但是白天时,它不会走在太阳底下,总是潜藏在夜晚的阴暗角落里,偷偷摸摸地寻找弱小、老迈,亦或脱离群体的猎物,将生物拖到暗处喜事鲜血。

  啊~~只有这些并不足够。它想要的并不是瘦弱的小土狼以及濒死的老鼠,而是更加年轻又有生气的猎物。那种拥有源源不绝的鲜血、怎么吸也吸不完的猎物——

  可它从未袭击过人,因为他们既狡猾又有力,自己无法应付。至少它还具备明白这一切的智慧,或许也可以说是保护自己的本能。

  等一下,这个味道是?

  多么令人陶醉的香气啊。

  是血,而且是初生婴儿的血。

  但它至今从未看过婴儿能散发出这样的香气。

  是怎样的婴孩呢?是伟大国王殿下的子嗣、还是房里焚着香料的祭司之子?它想去一看。那孩子一定被保护地相当周全,自己根本无法靠近,可是至少只是在他附近也好——

  在黑夜的掩护之下,它终于找到一间外表平凡无奇的村庄民家。应该是木匠吧,院子前屯放这许多木材,新削的木屑堆成一座小山。在屋内的深处,可以看见一个小箱形的睡床。

  裹着襁褓布的婴儿躺在白木制的睡床上头,发出均匀呼吸声。应该才刚出生没几天,头上只有一些新生的柔软栗色发丝。蔷薇色的手脚圆不隆咚地,身上没有任何被蚊虫叮咬过的痕迹,看来一定是备受珍爱。

  婴儿全身散发着美好的馥郁香气,但说得正确一点其实是光才对,耀眼的黄金色光芒自他薄嫩的肌肤里透出。就是他,他正是它一直在寻找的猎物。这个婴儿应该还不会爬,所以无法带他离开这里,但是幸好父母两人还没有清醒的迹象。在黎明到来之前应该还有应该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它要一次吸个够,才不管他是不是会因此丧命——

  这个时候,婴儿却倏地张开眼睛。黑中带蓝的双瞳笔直地望向浮在半空中的自己。接着两片花瓣般的唇瓣露出微笑,轻声说道:「真可怜,你肚子应该饿吗?那就让你喝我的血吧。仅管喝。」

  惊愕、混乱和恐惧袭来,若果是以前的话,它可能会头也不回地转身就逃。它害怕饥饿,却也早已习惯,即使过着以往那种悲惨的生活,它也很珍惜生命。它不想被杀死。

  但是她动弹不得仅管身陷危机,仍深深被婴儿吸引住目光。除了肌肤散发的鲜血香气之外,那双眼睛如此美丽,那对唇瓣吐出的低语也甜蜜动人。

  「来吧,不用客气。无论如何你都杀不了我的。在完成我的使命之前,我是不会死的。所以你用不着那么害怕。」

  婴儿一边微笑,一边举起圆嘟嘟的手臂。那股香味让它再也抗拒不了,它几乎是整个身躯往下堕落,而非缓慢飞下,以无形的手执着婴儿的手臂,低下不具形体的嘴唇,汲取蔷薇色肌肤中的鲜血——

  (于是,自那夜之后,承蒙他的慈爱与鲜血,我变成了现在的我。)

  透子赫然想起自己的名字,以及说话的人是谁。转过头去,龙绯比古就望着她,白皙的面容上不见那副太阳眼镜。

  (变成了现在的呢?)

  (你看。)

  他伸出葱白玉手,指引的前方有一片电影院大银幕似的光圈,里头可见月夜下的房间和一张婴儿床。现在那里又多了一个人,是名年轻男子。男子全身一丝不挂,茫然地睁着双眼,长相与龙绯比古一模一样。

  (承蒙他的鲜血,我才诞生出这副肉体。)

  (那个婴儿是?)

  (你还猜不出来吗?)

  龙微微一笑。

  (他是耶稣·基督,经由人类女子的子宫孕育而出,白天上界下凡的神之子。)

  他若无其事地宣告。

  (一滴神之子的黄金圣血改变了我。我得到了青春男子的肉体,大概再过个二十年,耶稣的长相就是我现在这样吧。但是原本身为无形恶灵时拥有的飞行与透视黑暗能力仍未丧失。)

  (那之后你怎么样了呢?)

  (我紧紧地守在耶稣身边、因为我爱他。我一路看着他长大,保护他免于灾难和麻烦。偶尔他也允许我亲吻他的手腕,获得些许鲜血。渐渐地,我的肉体越来越强大,光芒也越来越耀眼。

  当他终于迎向三十岁之际,原本继承父亲当个木匠的耶稣放下凿子和刀锯,未向母亲与弟妹告别,就穿着一席粗布走向荒野。当然,我追了上去,即便与以往截然不同的未来将要发生,我也只会跟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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