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声音传入耳中。
那是受了潮的小碎石子,在少女脚底下转动所发出的声音。
也有拚命震动微弱生命力的虫子,融入夜色里所发出的清澈声响。
此外还包括,眼睛看不见的细小水珠,被大地逐渐吸入的细微吞咽声。
甚至,在夜风中摇曳的花草树木,也发出了划破寂静的枝叶声。
最后,声响是一名全身缠绕着如同小锁链般精致装饰品的少女伫立不动所制造出来的。
声音又传入耳中。
音女穿着全身洁白的衣装。
那是一套比棉絮还柔软,比羽毛还轻盈的羽衣。羽衣随着音女的呼吸,轻松地上下摇曳着。
样式看来蓬松的这套衣服,却有着复杂的绉褶。
孕育着风、乘风而扬、藉风传递、感受风的讯息这套衣服便是为了跳这种舞而诞生的。
不过上述行为,也都是为了将声音传递给神。
只有风能担任与神接触的任务。包围着世界上各个角落的大气,无止尽地被神所拂动着。但光是那样还不够,所谓的风,如果不以流动的形式去接触神的话,音女也就无法藉此与神接触。
此外,将音女的存在传达给神的,并不是风,而是靠声音。
也就是她所发出的生命之音。
为了这个目的,才需要以风作媒介,还有身上的那套衣装。
充当发饰的细小锁链装饰,从根部便岔出了无数的分支。
锁链上处处可见模仿鸟羽刻成的精密雕饰,只要音女一舞动,雕饰相互撞击便会发出声响。随后,声响便即刻让风传递到神的所在之处。
容易产生绉褶的服装设计,以及故意将头发绑成许多束,都是为了同一个目的。
能够持续与神接触的,就是这些单纯的奇怪声响而已。偶尔锁链碰触到头发,偶尔锁链陷入了绉褶中,如此一来声音便中断了。如果没办法让声音连贯下去的话,便称不上是音色。
因此,在地上铺设这些研磨得极度光滑的小碎石子,并以小型洒水机把石子弄湿,还要趁夜晚虫声合鸣的时刻举行,都是为了让声音不中断的缘故。
所有准备工作都是为了传递声音。
也是为了传递音女的生命力。
此外,跳风知舞时也不会用到任何乐器。人工制造出的乐曲,其音色与真人举手投足所发出的声响相比,以教义看来两者的价值可说是天坏之别。
因此除了音女以外,现场所发出的只有人声。
有三位教徒会加入这项仪式。
他们要伴随着音女的舞蹈,一齐唱出玛多尔教的神话。
但是,眼前这些教徒却没有发出声音,只是呆站在原地而已。
他们不唱歌。
为什么呢?
因为音女的舞蹈也已经停住了。
刚开始的时候,看起来还颇为顺利。
音女的脚踏在小碎石子上,为了记住这种触感,她踩踏了两、三次。当两脚都站定以后,音女的动作便停止了。她将双手环抱在胸前,像是在寻找自我存在般地摸索着肌肤。音女这时的模样,既媚惑又充满了不可侵犯的神圣。
音女将右手举起,手指的动作像是在空中掬水般。接着,她轻柔地握住手掌,开始喃喃自语,而此时握起的手掌力道也愈来愈强。
深夜中,黄铜所发出的怪声异常响亮
之后音女便一动也不动了。
她只是低着头,重复作出仿佛全身都在颤抖的呼吸动作而已。
教徒们什么也没说。
对他们而言,就算是这种呼吸声,以及因呼吸造成肩膀、身体、胸部摇动后,身上装饰所发出的音色,都代表了重大的意义。
他们之所以不继续歌唱,是因为不想遮盖掉音女的此一音色。
停止跳舞的音女,其所发出的声音,既不安,又梦幻而微弱。
音女所发出的声音象征她的生命,这点或许不是随便说说的吧。
音女呆滞地这么想着。
即便踏在小碎石上,脚底也没有任何感觉。
就算用手抚摸着自己的身体,也戚受不到一点温暖或柔软。
就连远方的虫鸣声,听起来都比自己更有生命力得多。
没有人注视着我。
所以就算我像现在这样什么都没做,也一定能获得谅解。
以呼吸代表我生命的证据作为借口,应该也说得通。
别傻了。
或许这呼吸只是我的苟延残喘也说不定。
只能维持呼吸的生物到底在想些什么这种事,不会有任何人关心的。
就算一直保护我的伊尔克与露西亚,也一定是这样。
没有人了解我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