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叹为观止。如果说那里头藏着UFO或空中都市也不足为奇。无风吹拂的黄昏之海依然波涛汹涌,这是暴风雨接近的征兆。
春留将孤零零地伫立在海岬最前端的石像拍摄了下来。
「妳很认真耶!」
春留听见正时的嘲弄,迅速地转过身来。
「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啦,只不过那只是学校作业而已吧?」
所以咧?春留反问。
「只是为了拍一张那个石像的照片,竟然大老远地走到这里来。我不是很肯定啦,不过这里是岛的背面吧?」
春留稍微思考了一下,然后答道:
「我觉得岛上的任何地方,并没有什么正面背面之分,只是正好港口跟城镇分别位于岛的两头罢了。」
「也对,我们走了好久。妳真的很热衷在拍耶,哪像真琴他们马上就拍腻跑去玩了,而且妳不是刚刚又换底片吗?拍这么多,最后交出去的相簿会很厚哦。」
「本岛人还真懒惰耶。」
她又来了。
一路上,她也这么讽刺我不下几百次。
但是我想我之所以一点也不生气,应该不只是因为她长得漂亮。
在正时眼中,春留的做法实在很幼稚。
他心里第一个浮现的想法不是愤怒,而是一种「真拿她没辄」的心情。如果换成自己,心里要是觉得有什么,也会用别的方式表达,或是选择不会直接伤人的做法。人与人的相处就像真实的西部牛仔片,如果一端挑起战火便随之起舞,那自己在八次的转学中哪还能活下去。
当然,自己并非一开始就这么老奸巨猾。虽然已经记不清楚,但是正时偶然想起当初第一次转学时候,自己也和现在的春留一般幼稚。
「其实我也不是故意要说些讽刺人的话啦,如果我接下来的话让妳听起来有那种感觉,我道歉,不过我还是劝妳别那样说话比较好。」
「那样说话我是怎样说话了?」
春留眼神锐利地看着正时。
「看!又来了!」正时看着春留的眼神,心里这么想着。
「妳反应别那么大好不好?让人感觉好像是只刺猬一样,这样是交不到朋友的。本岛人曾经对妳做了什么过分的事吗?」
春留不发一语。
「妳去过本岛吗?」
春留沉默好一阵子后,对正时摇头。
「一次也没有?」
春留点点头。正时压抑住内心的惊讶。不过,真琴也说自己只去过三次。或许这对岛上像她那种年龄的人来讲并不稀奇。
「那妳应该对本岛没有什么特别喜欢或特别讨厌的感觉吧。」
「可是,我就是看不惯那些崇拜本岛的人。」
「为什么?」
「就是讨厌。那些人都是任性自私的家伙。」
正时更不明白了。正当他想继续问下去的时候
「那个也是。」
春留突然指着刚才她拍照的石像说。那看起来只不过是只被拟人化、开始用两脚走路的普通青蛙石像罢了。
「那是为了不让死在海上的鬼魂爬回岸上作祟,所以就用大石头镇住他们,让他们沉人海底的神明。至于这个海岬之所以会立这么一尊石像在这里,就是因为在很久以前,岛人在这里屠杀了许多本岛人。」
正时还是摸不着头绪。
「妳说的是以前岛上的人在这里与海盗对战的事情吗?」
「那件事你听谁说的?」
什么谁啊?
「那是骗人的吗?」
「是真的。最近听大家都这么说:『我们的祖先骁勇善战,因此许多后代子孙都引以为傲。』不过实际上,我们更早之前的祖先其实也跟海盗没什么两样。」
春留的口气愈来愈冲。
「这座海岬就是证据。海岬周围的海很浅,有很多暗礁,因此以前有很多船一到这里便会触礁遇难。以前每到暴风雨的夜晚,岛人就会聚集在这里,用竹竿吊着铁笼,在里头燃烧篝火,然后大家拿着那竹竿沿着海岸走。他们要干什么呢?海上的船只虽然都知道这座海岬是个险峻难行的地方,但是海岸附近的篝火,会让他们误以为是其它船只的灯光,因此搞不清楚位置,以为那里还有其它船只停泊,是安全地带。于是便渐渐航向海岬,结果触礁了。等隔天早上暴风雨平息,岛上的人便乘着小艇,接近那些因触礁而无法动弹的船只。他们在小艇底下偷偷藏了刀和枪,假装要去救援」
春留愈讲愈兴奋,讲得浑然忘我,不惯说话的嘴巴欲罢不能地继续说下去。看得出来她虽然意识到自己用词拙劣,但仍然想继续说下去。
「很久以前,每当岛上欠收时,他们甚至向上天乞求惠赐暴风雨跟船只,这座岛就是这样苟延残喘下来的。不只这座海岬,岛上还有许多类似这样的地方,流了很多血,弄脏了许多手。偏偏现在大家开始崇拜岛外的一切,不是离开这里,要不就是跟本岛人结婚,然后就这样一去不返。
早知如此,一开始便这么做不就好了?从最开始的第一天就放弃所有、离弃这座岛,跟本岛人混在一起不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