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故意闪躲正时的视线说:
「现在要再去拍作业的照片。」
春留自顾自地说完后,便开始大步地走下凹凸不平的坡道,鞋子也换过一双。一开始拉着正时出来时穿的那双运动鞋,换成了之前的那双黑色雨鞋,哗啦哗啦地踩过一路上的小水洼,一步步地往前迈进。
忽然,她停下脚步。
就只是站在原地,没有回头。正时从后面追上,她彷佛背上长眼似地,再度跨开脚步。
「喂!」
「干嘛?」
「刚才对面那个欧巴桑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们耶,为什么啊?」
「一定是因为我刚才在家门口讲话太大声,她吓到了。」
「是吗?」
「没错。她看见我在跟别人说话,所以就想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
「妳很少跟别人说话吗?」
「我常跟人家说话啊!刚才不就是吗?」
看来猪男说的都是真的。春留的确很少跟人交谈。
「喂!」
「又干嘛?」
「妳走慢一点嘛。」
「你走快一点不就好了。」
「可是妳有穿雨鞋,我没穿啊。」
「那你干嘛不穿?昨天晚上下雨,地上当然很湿。遗是说本岛人规定不准穿雨鞋?」
最后那句话听起来果然刺耳。猪男说的果然没错。
「我认为这跟是不是本岛人没有直接关系。」
「是吗?」
「因为穿雨鞋不太好看嘛。真琴、格里香、猪男他们也都不穿啊。」
「那些人根本已经是半个本岛人了。而且光只在乎外表好不好看,结果害得脚丫子全湿透,我觉得那样反而更难看。」
走到这里,春留突然停下脚步。她回头往右边广阔的牧草地斜坡看了一眼,视线停在约十公尺外用绳子围起的一个工地般的小角落,那里停着一台小型挖土机,机械臂的前端插在一旁挖起的土里静止不动。
「那是在干嘛?」
气喘吁吁地赶上春留的正进,发出这样的疑问。春留思考了一会儿回答:
「看起来像在挖掘遗迹。」
「遗迹?」
「因为这座岛的历史很悠久了。每当挖掘灌溉渠道或垃圾掩埋场时,常常都会挖出一些疑似古物的东西。那些古物上头的泥土被清洗干净后,都存放在镇公所的数据馆里。」
这么说来,那的确和平常的工地不太一样。原以为绳子上挂着垃圾,但其实反而比较像是注连绳(注:日本神社挂在神殿前,表示禁止入内的稻草绳)。附近还供奉着一瓶烧酒。
春留拿起相机拍下那挖掘现场,然后又开始快步移动,正时连忙尾随在后,直到前方出现一条水泥岔路。
「接下来妳打算往哪里走?」
春留突然停下脚步,回过头说:
「还没决定去哪里。」
「既然如此,妳要不要走这一条?虽然妳穿着雨鞋,不过比起那凹凸不平的小路,这一条好像比较好走。」
春留看着正时回答:
「好吧。」
正时这才松了一口气。他赶紧追上春留的脚步,要在那种泥巴路上快步跟着春留,真的会把他给累死。一踏进那条岔路,他便立刻庆幸起自己重拾从鞋底传来的水泥地触感。春留明显露出「你体力会不会太差的表情」。
「还不能大意哦。」
「没问题啦。水泥地上没有那么多小水洼啦。」
「你现在踩着的可不是轮胎上掉下来的泥土,而是牛粪。」
之后,春留跑遍岛上的各个地方,拍下许多形形色色的照片。
春留感兴趣的,主要是古老建筑或路旁的奇特石像,以及标示着来历的石碑之类的「古物」。她似乎对周遭的人物和优美风景没什么兴趣。正时紧紧跟在春留背后到处走,已经累得筋疲力尽,一路上不断说出泄气话、被揩油请客暍果汁,要不然就是差点被开在马路中央的小卡车、摩托车撞到。
「喂,还要去哪里啊?」
他们再次离开水泥路。不晓得是因为森林的苍郁,还是说微弱的夕阳被交错的树梢遮挡,周遭黑得跟夜晚一样。他们没把握地在黑暗中慢慢地一步步前进。从声音和味道判断,应该正往海边接近。
「咦?再过去有什么啊?告诉我啦。」
「海岬。」
春留只是简单地回答。
好不容易穿过森林。
放眼望去,是一望无际的海洋。
春留和正时现在就站在凸出于岛屿的巨大海岬上。
「好壮观哦。」
卷曲的红色巨型云朵看起来好梦幻,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