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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梨津部姉子的一天,由早上的一碗牛奶泡饭展开。
诚如字面所示,就是在海碗里的冷饭上淋上牛奶,一口气吃完的「料理」。然而,她也不一定单单只吃「泡饭」,茄子有时还会放进纳豆,虽然她本人觉得超级无敌好吃,不过其它人却完全不能理解,也完全不想尝试。之前甚至还曾经因这奇怪的癖好而跟情人闹翻,不过不以为意的姉子还信誓旦旦表示:「未来的老公一定也得品尝得出这个中美味才行」下垂的嘴角透露出她坚定的决心。
姉子冲过澡、换上一如往常的白袍、骑上红白相间的摩托车,时间大概是八点过后。破引擎声喀啦喀啦地穿过沿海道路,一如往常地在最后的坡道熄火,然后再牵着摩托车走到郊外的诊所。不太一样的是钥匙放在信箱,而不是白袍的口袋里。
她打开诊所的窗户,让风吹进来。稍微简单地做完环境打扫、病历整理等例行工作后,姉子背上替代医药箱的登山背包,便出发前往拜访她的「老主顾」们。所谓诊所的「老主顾」,不外乎就是老人们。她骑着机车,到处去拜访老人家,替他们拔草、换电灯泡、喝喝他们泡的茶,有时候还跟他们下个将棋赚点外快。拜访的路线视每天的心情而定,登山背包里头装的东西跟一般医药箱差不了多少。
姉子一边碎碎念,一边把机车推上坡道的最后几公尺。她将摩托车脚架小心翼翼地立起,然后慢慢地放开把手,确认车子不会倒下后,点头说了声「好」便往回走。她在进入左吏部相馆前,突然想起:「不倒翁也会倒啊!」然后又再次回头确认车子绝对不会倒下。
叮咚、叮咚。
「早安!」
姉子走进摆满清一色黑白相片的店里时,看见喜久子从柜台探出头来。
「哎呀,这不是姉子吗?早啊。」
「咦?老爷出门啦?」
在这座岛上,直接称老年人「老爷」、「奶奶」是很稀松平常,因为语气里已经包含了敬意,如果叫「老先生」、「老太太」,反而让人觉得做作:不过要是叫得太亲密,称呼他们「阿公」、「阿婆」,又会让他们觉得不受尊重,还会抓狂生气咧!
「早就出门啰。最近他也不太下田工作。正时来了之后,那老头子可紧张得很。」
喜久子笑咪咪地说着,并带点疑惑地看着她。姉子紧张地摇摇头说:「没有啦。前阵子老爷来诊所找过我,说什么『最近肩膀痛得不得了』,我拿了几片贴布给他,现在顺道过来看看他有没有好一点。我还带了吃线来。」
「唉哟,他怎么都没跟我提过。不过那老头子的肩膀不是老毛病了吗?」
「嗯」姉子嘴角往下一撇,看着天花板回想着,然后说:
「那没关系,我就先把药放在这里。还有一件事,就是有关昨天正时」
「啊那件事啊。」喜久子的表情像是蒙上一层灰。
「是我刚才从高李部家老爷那听来的啦。听说昨晚的欢迎会上,正时被灌了酒喝了个烂醉,是真的吗?」
「是啊。那孩子真可怜,来玩的第二天就宿醉不醒哎呀!」
接着,喜久子一副识破诡计的表情。
「噢,原来是这样啊。所以周五郎才急着赶去田里,就是怕被姉子骂呀。」
妨子用鼻子「哼」了一声。
「不行哦,这样会把人家活活玩死啦!看来刚刚他们说的干杯大赛是真的啰?这是什么狗屁传统,简直太过分了!谁!到底是谁出的主意?居然叫正时一起坐下来玩!到底是哪一家的白痴出的馊主意?」
姉子生气地盘问喜久子。喜久子犹豫了很久,最后只好乖乖地畑一露实情。
「有卖音响的、文太、飞车角兄弟,还有」
在这座岛,不管年龄差距、互相称呼彼此绰号是很普通的事。
「还有谁咧不过我想,邀正时一起加入的应该是飞车角哥哥吧。」
「是修一吗?待会儿要他好看。」
姉子气得咬牙切齿,接着又问:
「对了,正时现在在二楼吗?刚才我有回诊所拿些解酒药来。」
姉子走进了走廊,便从厨房前的楼梯「咚咚咚」地走上二楼。她把客房的纸门用力拉开,扯开喉咙大声喊道:
「早安啊,武田正时。」
六块榻榻米大的客房中间铺了一床垫被。鼓起的毛毯活像只濒死的虫般蠕动了几下。枕头边的托盘里头放了一锅稀饭和一碟酱菜。
「吵什么吵啊」
毛毯里传出像蚊子叫般地低嘟哝声。
「喂,起床了、起床了。我带了好东西给你。」
毛毯被硬生生拉开,刺眼的阳光让正时皱了皱眉,整个人缩成一团,像是被从坟墓里挖出的吸血鬼。从被窝里被挖起来的瞬间,他突然想起昨晚的恶梦,整颗头像破钟低吼般剧烈震荡,然而却无力抵抗。
「我是有准备点滴啦。还是你想打针?」
总觉得「点滴」听起来很可怕,于是选择打针。他朝姉子身边的东西瞄了一眼。
「那是什么?」
「葡萄糖跟维他命。来,把手伸出来。遗有我要跟你讲」
似乎不太擅长一面说话一面动手,于是姉子闭上嘴,小心仔细地下针。比起打针的刺痛,更让正时在意的是姉子没说完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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