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听起来都像是在槌打地面。
就算瞥向宅邸前蜿蜒的城墙,也已经看不到艾蜜莉的身影了,她的怒骂声以及马儿的嘶鸣声正逐渐消失在城门外的远方。
艾蜜莉会生气也是当然的。
阿尔巴特从小时候起就跟艾蜜莉交情很好。尽管他出身于名门世家,却由于是次男而不能继承家业,对阿尔巴特而言,这一切都是他的父母为了能与王族、而且是在加史帕鲁出生前曾拥有王位继承权的艾蜜莉攀上关系所一手安排的,就算是这样,艾蜜莉对自己还是很友善。当然,除了被友善对待之外,更被加倍地捉弄,就连现在也被欺压着,不过由于那是她的癖好,所以阿尔巴特早就放弃了。
年幼时的她就拥有身为王族的强烈使命感,由于加斯顿王没有男性继承人,所以她以继承人的身分被养育长大,她的努力、苦恼,以及迁怒,阿尔巴特完全能够理解。
「却要这样的她进入修道院吗……」
「你在自言自语吗?阿尔巴特,你比我还早开始老人痴呆啊。」
他突然听到干涩却又冷静无比的声音。
「麻地亚斯大人……」
麻地亚斯打开斑驳的古老门扉,在他面前现身。
隐藏在白眉下的眼睛注视着夕阳,似乎因刺眼而瞇起眼睛,看不出他究竟在想什么。
「公主殿下现在一定在发飙吧。」
「一定会发飙吧……我也是这么想的,阿尔巴特。」
年过五十的老骑士声音与平时无异。
「所以啊,阿尔巴特。我想你也知道,公主殿下现在的处境相当危险,虽然我已经想尽办法了,不过堤防只要出现些微的漏洞就无法阻止它崩溃。这已经是我们目前能采取的最佳方法了,一切都是为了让公主殿下存活下去啊。」
「可是……」
「减少护卫骑士与装甲侍女的数量、为了表示自己没有叛意而移住此地。即使如此,也已经无法阻止事情的发展了,一旦亡灵到来,能成功保护她的机会大约只有五成吧。」
麻地亚斯抬头看着天空。
「已经没有其它办法了……」
麻地亚斯所说的五成机率,对阿尔巴特来说自然是相当沉重的。
麻地亚斯在之前的反乱中,获得许多从重骑士与亡灵骑士手中保护先王的实绩。麻地亚斯在撤退战中勇猛的表现,让他获得『盾』之评价,这可是相当广为人知的事迹。
而且,潜藏在那干枯身体中、光靠单手就能抵挡住阿尔巴特的实力,阿尔巴特也已经亲身体验过了。
既然如此优秀的麻地亚斯都说想不出其它办法,那么阿尔巴特更是无话可说,他想到的都是一些一看就知道有所矛盾的方案。
「唉~在让公主殿下明白之前,我也只能当一个啰嗦的老头。在那之前我们要做的,就是从恶汉手中保护公主殿下,对吧?」
一颗也没缺的白牙在胡须的遮盖下隐约露出,麻地亚斯笑了。
「……是啊。」
阿尔巴特低声说道,并且将视线移向城门。此时已经听不到艾蜜莉的声音,与马匹的嘶鸣声了。
*
旅途中的脏污最麻烦了,根本是女性的天敌,这是空斯坦丝每次外出旅行时的感想。每天都只能用水擦拭,根本无法完全去除肌肤上的油脂,马车掀起的尘埃更是毫不留情地进入纤维间隙中,使衣服变得越来越脏;她自傲的金发也在旅途中渐渐失去光泽而变得暗淡,而且隐约有股异味,让她介意得不得了。
在旅程结束后洗去所有的脏污,是我绝对不退让的最高乐趣,空斯坦丝这么想着。
因此,空斯坦丝在沐浴完毕、洗去所有旅途中的脏污后高兴地哼着歌。
她所处的房间里充满了酒肉与些微汗臭味。马依鲁兹去做报告时,『旅行乐团——马依鲁兹与他愉快的伙伴们』已经先行开始举行宴会了。
喝到仿佛连指尖都发红的巴吉尔,正闹着在房间角落静静啜着酒的迪利克。平常表情不太有变化的迪利克也在此时卸下防卫的表情,尽管他对喝醉就会吵闹的巴吉尔感到烦闷,但房间充满欢笑声毕竟是好事。
如果杀了人之后,还能笑的话……
明知想这些也没用,然而这种想法总是不时浮现在脑海,而且这个想法也很正当。因此,空斯坦丝才要喝酒,才要选择适当的言词享受闲聊的乐趣,这样对自己、对伙伴,还有对马依鲁兹都是好事。
「是谁趁我去做业务报告的期间炒热气氛的啊?是你吗?还是你?还是……我呢?」
马依鲁兹突然打开门冲入房内大吼,敞开的门就这样压在巴吉尔身上,但他却丝毫没注意到。另外,前去报告的马依鲁兹满脸通红绝不是因为夕阳的关系,他一进来,房间里的酒臭味明显地变浓了。
「……怎么会醉了呢?你不是去做业务报告吗?」
「哈哈哈,空斯坦丝的屁股今天也很赞!所以啦……」
马依鲁兹一边说着,一边将已经打开的果实酒放到桌上。
「再怎么看都是那瓶酒害的吧。」
迪利克小声地说着。
「混帐东西!这是我为了部下着想所带回来的礼物。喂,巴吉尔!巴吉尔在哪?」
「就在刚刚被马依鲁兹压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