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田家开着一间以中小学生为对象的剑道教室,清田老爷子故去后,儿子清一便继承了下来。
老爷子还在的时候,清一虽然以代师父的身份在教室里帮忙,但他的正式职业是公司职员,所以原本的打算是就此将道场关闭。
可学生们的家长却不愿意,纷纷跑来劝说:公司方面就按时去上班,先前给父亲的道场帮忙都能被批准,如今再去找公司商量商量,就这样继续把道场经营下去吧。
这间道场近年来生源渐少,鼎盛时期曾达五十人,如今只剩五个。而他们正好都念小六,毕业后也会退出剑道教室。说是升上初中后就没有时间到町里的道场练习了。如果继续学习剑道的话,比起在剑道教室里居于人下还不如参加学校的社团:一方面在社团练习轻松,另一方面若是得到好成绩,写进升学报告书上也是有利的一笔——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这竟也成了应试手段的一种。
占了自家一半面积的道场中,高悬的匾额上“交剑知爱”四字显得空洞无力。
老爷子在世的时候完全不一样。当初父母亲们出于锻炼孩子的身体、精神等目的将他们送入剑道教室。而孩子们一开始心虚胆怯但很快地就能互相切磋起来,他们自发地希望参加各种比赛,总是精力充沛、斗志昂扬。
可如今——
最后一批学生上完最后一堂课,他们像往常一样打扫完道场,像往常一样打了个练习结束的招呼,像往常一样地回家了。和这数年间随便打了声招呼就再也不来道场的学生们一个样。
清一曾暗暗期盼道别时可以听到“长久以来谢谢您的教导”之类的话,但是事实是一句都没有。和平时的差别只是下周的练习日他们不会再来了。仅此而已。
无人的道场里,清一下意识地叹了口气。今天离开的那些孩子,最短的一个与他相处也有两年了。两年的师徒之关系下周就要断了,而他们对此竟然一句话也没有。清一这边,他待孩子一向是认认真真、诲人不倦;而孩子们那边,“师父”仅是个称呼,并不带什么感情吧。
老爷子还在的那时候可不是这样的。每个要离开的学生都认真地辞行,老爷子也会给他们饯别的鼓励。自己继承的只有最初的那个时候吧。
是什么时候变成这种感觉的呢。这种——干涩的感觉。
清一关掉道场的电灯,走回正房。道场是8点结束,妻子芳江应该还在等着他吃晚饭。
正房住着两代人,一楼和二楼完全独立,楼上住的是长子一家。孙子正好从二楼下来,给清一遇见了。也不知裤子上挂着什么锁,哗啷哗啷地响着。
那是去年刚上高中的孙子,名叫祐希。清一觉得孙子散漫的只有那头半长不短的头发,那头发在亮处就可以看出染成了茶色。最近高中生的着装似乎到不是那么让人难以忍受呢。
“喂,这种时候了你要到哪里去。”
“到朋友家念书啦,念书。”
“两手空空,念什么书?”
“我爸我妈都知道,你就别啰嗦了。”
祐希冷冷地摆摆手,拒绝了和爷爷的对话。
十六年前这个男孩刚生下的时候清一不知有多开心,他常常想起祐希小时候整天“爷~”、“爷~”地腻着他,小学时候参加剑道教室的日子也彷如昨天——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关系,清一一点也不知道。
“别太晚回来!”
祐希应也不应,一下子跑得不见踪影,只剩下锁链发出的哗啷哗啷声在周围回响。
☆
“来,辛苦你了,第一阶段终于结束了。”
为了慰劳他,妻子做了清一最喜欢的烤冬鰤。
第一阶段结束了。第二阶段是月底的退休日。他们公司规定职员在六十岁生日那天退休,而清一是在三月生的。
“还需要红坎肩吧。”
“不要,什么玩意儿。”
清一不高兴地喝了口味增汤。
“哎,再怎么说也该讨个吉利嘛。”
小清一三岁的芳江,完全把它当做一件普通的事。
清一觉得还历①的大红三件套②这类东西应该是给“老爷爷、老奶奶”用的。
他父母过六十大寿时,穿着红坎肩一点违和感都没有,因为那时候父母亲的确就是和还历大红相称的、“老爷爷、老奶奶”的模样。
但是,清一完全无法想象自己穿上红坎肩的的样子。他的头发还很黑,也没有掉发,长年练习剑道使他的身体相当硬朗,坐立行走比起年轻人来还更有精神。
和上一代比起来,在平均寿命延长了的现在,把六十岁的人划入老爷爷的范畴实在有些违和。虽然在家里确实已经当了“爷爷”,不过在社会上被当老头子对待还是很难接受。至少自己每天还可以挤电车上班,若是有人让座还会生闷气。
虽然是六十岁了,还是希望大家能当自己是大叔——完全不能体会这样纠结着的丈夫的心情,芳江一个劲地说着什么还历的祝贺,清一很不高兴地陷入沉默。
“说起来,会计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公司那边来打听了。你还是应该尽可能地往积极的方向考虑,还有五年工作的机会也不去吗。”
清一就职的公司,对做到一定职位的员工,退休后除了养老金正常保障以外,还会照顾他们到子公司③之类的地方再就职,担任顾问,会计等职务。
清一的公司在町里有一家游戏中心的连锁店,公司想请他担任那里的会计。游戏中心兼营卡拉OK和保龄球馆等娱乐设施,所以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