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哭声这么说了。她将额头压在我身上磨蹭。
「如果我能更聪明一点……能好好地成为猪先生所说的名侦探……即使不是名侦探,只要我能在更早之前就察觉到修拉维斯先生样子不对劲……明明事情就不会变成这样了……!」
我摇了摇头否定。
「洁丝已经足够聪明了。拜提丝的警句是否为谎言,结果依旧得坐上椅子才会知道,那是结果论。再说,就连亲生母亲都没有察觉到修拉维斯的不对劲,怎么能要求洁丝注意到呢?假如能够察觉到,身为朋友的我也有责任。」
我该对哭哭啼啼的洁丝说些什么才好呢?
「错不在你。坚持要追究出真相的是我,我太操之过急了。应该先跟修拉维斯好好谈过,再来寻找解决方法的。」
倘若我们没有找到最初的项圈,就不会发生今晚这种最糟糕的事态。破灭之矛那时也是一样。要是我们没有把矛拿出来,荷堤斯就不会死了。即使是结果论,依旧会忍不住这么想。我们每次都会找到真相,但关于面对真相的方式……实在差劲到糟糕透顶。
洁丝发出呜咽声,同时用力摇了摇头。
「猪先生没有做错什么……唯一的真相并非属于任何人的东西……无论何时,追求真相理应都是正确的行为。」
我心想好像在哪里听过这句话,结果是自己以前说过的台词。
举例来说,如果这件事──假设维丝可以不用死这件事是真相──修拉维斯是否应该要知道这件事呢?
说到真相,马奎斯的死法也是一样。修拉维斯本人还不知道他的父亲恳求敌人放过家人的性命,以及为了儿子哭着求别人杀死自己,就那样死去了。尽管马奎斯要我们保密,我却也觉得好像应该把这个真相告诉现在的修拉维斯。
这时,我察觉到一件事。
结果我也是独占了照理说不属于任何人的真相,想为了自己方便而利用真相不是吗?
然后我又回想起一个没有告诉修拉维斯的真相。
就是登基典礼那天晚上,从晚餐聚会退席的维丝对着洁丝边哭边吐露出来的泄气话。
──我希望修拉维斯……可以获得幸福。这些话对他本人绝对说不出口。我身为王太后不能这么说。但从母亲的身分来看……成为出色的国王这种事,我打从心底──打从心底觉得怎样都无所谓。
维丝在最后一刻留下的遗言却是──
──你要成为出色的国王。
成为出色的国王──因为让修拉维斯背负了这样的重责大任,即使到了最后一刻,维丝依旧无法说出真心话吧。「你要获得幸福」这种话,就算撕破了嘴,她或许也说不出口。
她能表达爱情的方式,就只有砍掉右手,作为守护戒指交给修拉维斯吧。
父母亲的爱情实在是非常笨拙,而且难以传达给孩子。
「……重要的或许不是追求真相呢。」
我这么低喃,于是洁丝发出「咦」的一声。
我将这个教训牢牢地烙印在内心里,同时开口说道:
「在真相被隐藏起来,必须去追求才行之际,早就为时已晚了。所以重要的应该是不要独占真相,与大家共有吧?」
洁丝没有回应。她似乎在脑内咀嚼我说的话。
「这次修拉维斯犯下的致命性错误,并非谋略穿帮这点。而是他独占真相,欺骗解放军和我们,想要独自一人解决所有事情的想法。萨农的计画也一样,那个人的失败并非没能成功毁灭王家,说到底,他是错在不该独自一人打算靠蛮力终结王朝。」
「……的确是那样也说不定。」
洁丝用手帕擤了擤鼻涕。
名侦探的任务是看透真相。
然而追根究柢,只要真相并未被隐藏起来就好了。
至少在互相信赖的同伴之间,应该坦诚相对。
倘若把一切──把父亲与母亲的真相告诉修拉维斯的话,他是否也会稍微重新考虑呢?
「事情……会好转吗?」
是看了我的内心独白吗?洁丝像在耳语似的这么询问。
「我们能够让这个国家变得幸福吗?」
在连自己的幸福都不确定的状况中,担心国家的幸福。我心想这很像洁丝的作风。
「一定可以的。」
尽管现在的状况很艰难,但并非没有道路可行。
「耶稣玛的项圈被卸下了。目前大致剩下两个课题。」
我感觉到洁丝点了点头。
「一个是让修拉维斯先生与解放军成员们和解。」
我接着说道:
「然后另一个是消除这个世界的扭曲──也就是超越临界。」
没有人知道消除超越临界后会变成怎么样,搞不好会倒退回暗黑时代也说不定。但那是现在的我们根本无能为力的事情。
我们只能在无能为力的状况中,尽力摸索出最理想的道路。
也必须在这当中找到自己的幸福才行。
「……事情会好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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