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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天都快黑了,我才听见有人从堤岸上对我出声喊道。抬起头一看。
一个以夕阳为背景、肤色晒得黝黑的孩子就伫立于高处,朝下俯瞰着我。
对方穿着下摆拉出裤头、满是泥土的宽松上衣,从短裤中伸出的双腿也是青一块、紫一块。一头短发好像随便乱剪的一样,再加上不知在生什么气的嘴角。
那孩子挥舞着手中的木棒,咻咻地拨开堤岸的杂草走向我,一直到了水边才停下脚步,并且再度将注意力放在我的脸上。
——好可怕,不可否认这就是我对那孩子的第一印象。
双方正面相视时我觉得自己好像被对方震慑住了,只好乖乖地垂下头。
对方那双只套上运动鞋而没穿袜子的瘦腿映入我的眼帘。
「玩水?还是钓鱼?」
那孩子第二次开口问,我抽抽噎噎地摇着头,将我偷偷拿走母亲耳环、不小心遗失其中一只、这一定是天罚、自己根本没朋友,还有衣服被河水弄湿又哭得头好痛等——所有发生的事,声泪俱下又缺乏重点地一口气向对方倾诉。
那孩子侧耳倾听,一直持续到我终于闭口不语后,才将运动鞋朝河岸一扔,毫不迟疑地跳入水中。
「既然是重要的东西就一定要找回来。」
对方那张认真注视河底的黝黑侧脸看起来非常值得信赖。
夏季的漫长白昼终归会夕阳西下。当那孩子好不容易从河底挖出耳环时,第一颗星星已经在我们的头顶闪烁了。
「拿去,可不要再弄丢唷。」
我小心翼翼地将失而复得的耳环紧握在手中,打从心底露出一个高兴的笑容,但随后又忍不住哭了。
——第二天,那孩子来到我的班上对众同学下令『要好好对待里的同胞』,直到这时我才发现她竟然穿起了裙子,在此之前我都一直以为她是男生呢。
当然,我更没料到她就是诹访部本家的下任当主大人。
那孩子——也就是日奈下达命令后,我就立刻被其他的同学接纳了。
现在回头想想,会觉得日奈当时的做法未免太傲慢、霸道了,多亏其他同学还真的乖乖服从命令。不过,十岁的我可是对她感激涕零。
过了五年后的今天,我已经跟当年大不相同,有许多可以一同出游、聊天的朋友。
不过,从日奈跟我一起泡在河水里辛苦寻找耳环的那天傍晚起,她就成为了我最重要的好友了。
因此……
我希望日奈也能想起关于这对耳环的往事。
它们可是我之所以会与日奈相识重要的、珍贵的契机呢!
——唔,不过以日奈的个性,就算记得这件事她也会害羞地佯装不知吧。
我望着躺在隔壁浴缸中的日奈,此刻的她完全没留意我在想什么,只是跟其他女性顾客一样以陶醉的表情享受泡澡。
太大意了,简直全身都是破绽。
「……我看我还是把耳环放回置物柜好了。」
为了避免耳环再度因不可预期的事态而遗失。
这种莫名的不安终于驱使我下定决心,暂时先返回更衣室一趟。
事实上,我的喉咙也觉得有点干了,干脆顺便起来买瓶饮料,看看这间SPA中心还有什么其他设施也不赖。
我记得应该还有个类似客厅的房间可以让客人们躺下来放松一下。
「日奈,我要起来一下,你呢?」
「啊——这里好像也有咖啡浴池耶,我想过去看看。」
「那,我们待会儿在休息室碰头吧?」
「嗯,我知道了。」
日奈继续在浴缸内伸展双腿,同时对我挥了挥手。
从转学回来的第二年起,我跟日奈就一直被分在同一个班级,所以才会被任命为她的守护者——虽然只是暂时取代山神,但我还是很骄傲——因此,大家都以为我们总是寸步不离。
其实,只要我提出要求,也不见得非得随侍在侧不可。
包括半夜的『轮值』工作在内,我们的相处时间确实很长。
不过,只要是可以分头行动的时候,我跟日奈也经常被分在不同一组。
我拿起入口旁堆积如山的毛巾轻轻擦干身体后,便步向放了我个人物品的置物柜。
这个与浴池相连的房间除了供客人存放物品外也兼具更衣室的功能。
只要把挂在手腕上的电子钥匙于置物柜的锁上晃一下,金属门就会「喀锵」一声自动开启。
首先,我拿起SPA中心为顾客准备的衣服——宽松而状似睡衣的吸汗浴袍可以直接披在身上,方便顾客在设施内脱脱穿穿——套在身上,然后才缓缓取下耳环。
其实平常应该要收在专用的小盒子里才对,但我今天当然是没带了。
这么贵重的东西,或许该用手帕之类的东西包起来、打个结比较好?
我先取下其中一侧的耳环,随后将另一只也并排放在置物柜,正当我要从皮包拿出手帕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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