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是这样,一股暖意就在一辉的胸口蔓延开来。连自己都觉得头脑单纯的同时,为了掩饰差点勾起的嘴角,他将拿铁送到嘴边。
唉,果然。
那种阴沉的脸色不适合她。
希望她时时都保持开朗的笑容。
为此,一辉愿意做任何自己办得到的事。
一辉将带有微苦的拿铁连同不安及困惑一起咽下,用略显严肃的眼神凝望姬子。接着他留意措辞,好让姬子方便开口。
「今天怎么忽然联络我?你有事情想说给我听,对吗?」
「是的,那个……」
「不要紧,我会对隼人与二阶堂同学保密。所以说,你有什么烦恼或问题吗?」
「是这样的──」
姬子在这时把话打住,脸上浮现迟疑之色,睫毛低垂。
经过短暂犹豫,她吐露出心声。
「──我很害怕。」
「害怕?」
「我怕妈妈……是不是又会忽然离开……」
「呃,你说的是……?」
姬子突然提起这些,无法理解状况的一辉略感混乱地歪过头。
这时从一辉的反应,姬子察觉到他并不知道作为前提的内情,战战兢兢地问:
「一辉学长,难道说,你都没有听哥说过我们搬家过来的理由?」
「没有,他什么都没提过。」
「……唉,哥真是的。」
姬子一边对哥哥微微噘起嘴唇,一边不满地叹气。
隼人和姬子为什么会从乡下搬来这里住,一辉根本不在意。搬家固然是件稀奇的事,然而这世上会这么做的人本来就随处可见。
准备说起理由的姬子脸上,却能看出犹豫之色。从刚才的口气来想,应该是有什么严重的理由。一辉自然而然地挺直背脊面对她。
姬子将表情皱成一团,忍着痛楚似的捂着胸口,在犹豫间开口:
「过去,妈妈曾在我眼前病倒。」
「……咦?」
一辉的表情顿时僵住。
姬子垂下睫毛,用有些发抖的嗓音,宛如在告解自己所犯的罪,将往事化为言语从口中挤出。
「妈妈是在厨房做饭到一半时突然倒下的,还『砰』地发出了好大一声。无论我怎么呼唤,她都没有反应……五年前我还小,所以什么都做不到,今年夏天前则是脑子变得一片空白,结果还是什么都做不了……」
「姬子……」
事情比想像中还要沉重。
一辉曾认为他们转学的时期有古怪,但既然是母亲生病,自然会来得很仓促。
胸口隐隐作痛。这明显是姬子内心的脆弱面,一辉不免感到不知所措,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听她谈这些。
假如身边的家人突然在眼前病倒,自己在惊慌间什么都做不了的话……?
姬子怀着那样的懊悔与无力感嘀咕:
「我根本没有长大……」
「……啊。」
「现在还像这样陷入苦恼,明明妈妈好不容易出院了,我却搞坏家里的气氛……」
那句话让一辉突然察觉。
平时从姬子的言行,可以感受到她想当个大人。
假如这是理由之一,原本让人感到可爱的部分也会拥有不同含意。
肯定是的。
一直以来,姬子都在搏斗。
跟什么也做不了的过去(自己)搏斗。
跟相同状况或许又会发生的不安与恐惧搏斗。
即使如此,她仍想设法面对而挣扎着。
──有别于逃避问题的一辉。
那模样全然就是姬子的作风。
啊啊,她果然十分耀眼。
正因为这样,一辉才会强烈受姬子吸引吧。
然而另一方面,他却找不到能对姬子说的话。
一辉也皱起脸,紧握着手,用力抿唇。
他可以顺着话锋,没头没脑地附和;如果要说不会出差错的温柔话语,他也想得出来。
……如同自己以往所做的那样。
然而那只是在应付场面,治标不治本。一辉想不到适合的话。
一辉对那样的自己感到愕然,彷佛被人戳破:你至今跟人相处就是这么肤浅而表面。
而姬子看见一辉复杂的表情,「啊」了一声,状似过意不去地缩起肩膀。
「突然谈这种事情,学长觉得很沉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