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五章 信奉者

p; 我恨不得立刻就去医院诊断出感染了HIV,把诊断书寄到母亲所在的大学,但要等三个月后去检查才会知道。

  我坐立难安,简直等不及了。自从母亲离开之后我没有过这么充实的时光。父亲可能不高兴我跟母亲见面,但他要是知道我生病了,态度也会改变吧。说不定能跟母亲一起度过所剩无几的余生呢。

  潜伏期通常是五到十年。去上母亲任教的大学,一起做研究吧。两个人一起创造了不起的发明。然后我在母亲的照顾下死去。

  我不断想像这个场面。新学期开始,下村拒绝来上学,班上的笨蛋怕被感染也都不接近我,日子过得真是称心如意。

  但是笨蛋们慢慢开始干些无聊事。把纸盒牛奶塞进我书桌抽屉跟鞋箱、藏起我的运动服、在我的课本上写:“去死吧。”我郁闷地想着亏他们能干出这么多无聊事,但也有点佩服。坏掉的牛奶在书桌里挤爆的时候我一瞬间想把他们都宰了,但只要想到跟母亲一起生活,就觉得原谅他们也无所谓,随便怎样都好。

  漫长的三个月过去,我到邻镇的医院验了血。

  验血之后一星期。就算是笨蛋,联手的力量也不能小看。放学后我一个大意被人从背后制住,他们用胶带把我的手脚缠起来。袭击我的家伙还戴了口罩跟橡胶手套,真是准备就要实现了啊。

  跟这些笨蛋哭泣求饶的话,他们会放了我吗?跟他们下跪磕头的话能原谅我吗?只要能活下去,做这么屈辱的事也无所谓。但是当天的目标不是我。目标是班长。她被怀疑跟导师打小报告,说班上正在进行那个叫做“制裁”的无聊游戏。

  她说不是她干的,为了证明自己清白,朝我丢了纸盒牛奶。牛奶盒砸到我脸上,砰地一声破掉了。在那瞬间--我脑中浮现母亲打我的记忆。我脸上是什么表情呢?班长跟我视线相接,冲口说出:“对不起。”她被判有罪。处罚,亲嘴。他们之所以逮住我就是为了这个。

  怎么有这么多无聊人啊!我回到家,信箱里有一封医院寄来的信。

  终于来了!我用发抖的手打开看了,立刻坠入地狱的深渊。阴性。没有感染。这种可能性并非没有。我为什么从没怀疑过呢?可能是因为那天班导吓人的氛围慑住我了吧。

  早知道今天被杀了就好。

  半夜我用手机把班长叫出来。我没法把这张毫无价值的纸丢掉。就算对自己没价值,对以为自己被HIV带原者亲吻的人来说,可能跟性命一般重要。

  不,这个理由是最后来加上的。我不想独处。而且我从以前就对她有点兴趣。这么说才对。我自从看到她到药房打算买各种化学药品而被拒绝之后,就对她感兴趣了。

  “我是想要染色……”

  她对店员这么说,我心想要是我的话可以用这些玩意做炸弹。不知道这是不是她的打算。从那时起我就有点在意。

  她有想要杀的人吗?我甚至有点期待我们或许可以互相理解。

  随便编个简单理由就把班长叫出来了,但我给她看验血结果,她的反应却出乎意料。

  “我知道。”

  她这么说。难道她用什么别的方法比我先知道验血结果吗?还是详细调查了HIV感染途径,知道班导用的方法感染机率很低吗?但是她在“研究室”玄关告诉我的却是截然不同的答案。

  班导根本没有把血液加到牛奶里。班长最后一个离开教室,她把标着我跟下村学号的空牛奶盒带回家,用手上的药品检查过了。

  所以我只是信了班导的胡说八道,自己在做白日梦啊!

  但是班导为什么要说这种谎呢?这样不就等于没有复仇吗?她的目的如果只是要在心理上恐吓我们的话,那以下村来说算是非常成功。他用菜刀刺死了自己老妈,脑筋变得有点不正常,警方都没办法问他话。但是她能在结业式那天就预见这种结果吗?

  我觉得下村那个恋母狂没有跟老妈说自己可能感染了HIV才让人惊讶。我以为那家伙一定会一回家就跟老妈哭诉,在还不知道是否感染的这段期间每天都去医院报到。

  要是班导打算孤注一掷的话,至少对下村算是报复成功了。那我呢?真正杀人或许的确是下村,但要没有我的计划的话小孩也不会死。她不可能不恨我。就算如此,她再怎样也不可能预测到我会因为没感染而大失所望。

  不管班导的意图如何,结果都失败了。真是无聊。活着真无聊。但是选择死亡也很蠢。

  我想转换心情解闷。对了,报复那些笨蛋。让那些家伙以为自己感染HIV好了。

  第二天,逆转情势只花了不到五分钟。我得感谢班导让我能这么愉快地报复他们。

  好了,这样一来岂不是搞不清楚我装炸弹的“动机”了么?我不希望人家以为我把对母亲的思念转移到班长这个女朋友身上,就这样解决了。

  要不要写下班长的事让我迟疑了一会儿。与其让人家猜测些有的没的,还是好好写下来得好。

  她脑筋不错,也有分辨能力。没有什么特色的平凡长相我也不讨厌。但是我对班长有好感原因并不是这些。大家,说来惭愧连我也是,都对班导的话深信不疑,心生恐惧,只有她一人抱着怀疑的态度然后确认了事实。而且她并没因为知道实情而得意忘形到处吹嘘,只默默藏在心里。这让我油然生出敬意。

  为了让她喜欢我,故意说:“我只是一直希望有人这样称赞我而已”来博取同情。其实不是“有人”,而是“妈妈”。这招非常有效。

  然而她却是个大笨蛋。该说是笨还是愚蠢呢?

  暑假的时候我在试做新的发明,她在我旁边打从自家带来的笔记型电脑。我问她在干什么她不肯告诉我,但反正我也没打算深究。就算是女朋友我也懒得问别人私事。一个星期前,她才说那是投给某文学奖的稿子。她已经把原稿寄出了才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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