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世界就会继续转动
接到丈夫来电时,已是夜深时分,他说今天要睡在执勤室所以不会回来,还叮咛自己要把门锁好。确认过二楼房间和阳台的门锁好后,再去检查面向一楼前院的走廊窗户。从窗户眺望所见到的「门之镇」郊区夜景看来仍一如往常,感觉好像被屏住气息般的寂静所包围。
最近这一个月左右,商业区贫民窟陆续发生多起不明妖怪袭击市民的事件。去年秋天也曾发生过妖怪尸体从水路出口坠落的骚动,好一阵子镇上都在谈论这个话题,当初好不容易才趋于平静,现在又发生了这些事情。
她丈夫在这个「门之镇」的治安部分部担任事务宫,由于最近发生的事件,他住在执勤室的频率越来越高;她本身现在已经没有工作,但大约两年前,她仍在首都教会总部担任某个有钱人家公子的奶妈。
(尤利乌斯少爷不要紧吗……)
听说即使在首都也发生了好几起相同的事件。好久没来的他在学期末假期时曾来过,由于新学期即将开学,他前几天就已经回首都了。关于学校的情况,虽然只要问他,他也会告诉自己,但他不太像以前那样天真无邪地谈论,感觉他长大了,但也变得孤独。他们夫妻没有小孩,对夫人来说,尤利乌斯少爷俨然就像自己的亲生儿子。
「欸……」
她打算锁上唯一一扇还开着的窗户时,一面凝视着被玄关黯淡灯光照着的前院。前院另一头的小门出现一道缝隙,她记得自己明明有关好门,难道是被强风吹开的吗?
她有点害怕,感到背脊发冷。
(不、不要紧吧……)
她对自己说并确认窗户的锁,正要离开窗边时,感觉庭院角落好像闪过一抹黑影。「什、什么……」是自己心理作用。她想这样认为,但这时窗外传来窸窸窣窣彷佛某种东西移动的声音。
心脏为之纠结的她,想尽办法忍住尖叫,但双腿却僵硬得无法移动,只能在胸前紧握双拳,凝视着窗外。
(怎、怎么办……老公……)
她在心中求救,但丈夫今晚不会回来。她手脚抖个不停。正当她喝叱着不听使唤的膝盖,想要蹑手蹑脚从窗边往后退时——
砰!
有什么东西撞上了窗玻璃。
「呀!」
这次她失声尖叫,往后退的脚踩滑,结果一屁股跌坐在地,就这样全身无力无法站起。仿佛有什么东西黏在玻璃窗上,而且还从玻璃上往下滑,消失在她眼前。留在玻璃上的,是沾满血水的人类指印。
手印……是人的手……
她吓得回过神,虽然仍起不了身,但赶紧爬到窗边,双手抓住窗框站了起来。隔着窗户偷偷往外窥看,发现有个人倒在窗下的墙边。手印从窗玻璃沿着墙壁而下,留下一道红色的痕迹。
夫人记得自己对这名被昏暗的玄关灯照射的独臂高瘦身躯有印象。她那颤抖的膝盖勉强靠着墙站起来后,便绕到玄关,打开玄关门冲进庭院里,跑向倒在窗下的那道人影。倒在墙边的独臂男子,用那只已经满目疮痍、沾满血水的手,想要捡拾某个散落于四周的小小物体。
「怎么会这样……」
夫人喘着气愣在原地。发现自己后轻轻抬起头来的红发青年,就是她记忆里的那个人。她惊觉他不只手臂,就连身体也伤势严重。
青年用左右颜色不同、无法对焦的双眼仰望着夫人的脸半晌,终于把眼睛对准目标,不安地开口说话:
「啊……对不起,等我回过神时我已经来到这里了……我想不到其它的地方……我会马上走的,我想要跟妳借工具……」
青年用有气无力的沙哑声音,还想要继续说些什么。夫人在他面前双膝跪地,抱住他那浑身是血的背部。「先进去、请先进去。我帮你包扎……」、「我没事,我……」青年看起来意识模糊,彷佛说着断断续续的梦呓,举止有点奇怪,视线、动作也是飘怱不定。
「零件没掉吗?能帮我找一下吗……我现在、眼睛……有点不太好……」
净是伤口的左手在地上摸索着,难怪刚才感觉他好像在捡拾什么东西似的,原来像是机械零件的物体散落于墙边。倒下的青年身体下方,很宝贝地抱着一台老旧收音机,青年的视线到处游走,摸索、捡拾着散落一地的零件。「下士,等一下,我会捡起来的,对不起……」感觉他神智相当不清,嘴里念念有词,不断说出别人听不懂的话。
「啊!神……」
夫人哭着喘了口气,一度仰望天空后,赶紧协助青年。
她不禁在心中对天上的神埋怨,为什么每次见到他时,他都是这副凄惨的模样?这名心地善良的年轻人到底犯了什么滔天大罪呢?为什么要给他这么艰辛的试炼呢——
※
他以为世界可能就这么结束了。听不见收音机的声音时,就连视力也急遽恶化,几乎快失去联系世界的声音和光芒。
鬃毛给他的左眼视力范围非常狭小,就连右眼视力也受到压迫,眼前一片昏暗。至今有好几次、甚至好几百次直接面临死亡,但这次若真有个什么万一,可能真的回不来了。当他这样想的时候,发现自己从未变得如此害怕过。
他在夫人官邸的玄关前,以单手笨拙地操作着借来的工具,有样学样地修理着收音机,最后小心翼翼地打开电源。
传来噗嗤一声微弱的噪声,他以祈祷般的心情出声呼唤着:
「下……士……」
沙、沙沙……哔——嘎……
沙沙、哔——
收音机好像想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