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一切开端的白昼校园(下) Episode.4 Epharm

sp;琦莉双膝突然无力,当场坐在原地。

  不要……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脑袋里不知是谁在吶喊,使她产生了一股想立即逃跑的冲动,但运动神经像是被脊椎分开似的,身体没有任何反应。她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想确认什么,以缓慢的动作将手伸向青年,轻轻摇了摇他的背部。卡在瓦砾堆里的身体倒了过来,血液已经凝固的红铜色的头部就这么靠着席地而坐的琦莉膝盖。

  琦莉目瞪口呆地支撑着垂放在她膝上的红铜色头发,以及那具尸体头部的重量。

  哈维。

  不……这是艾弗朗……?

  琦莉隐约听见辗过瓦砾逐渐接近的轮胎声音。她什么也没想,只是被声音吸引而抬起头,从硝烟弥漫的废墟另一头,出现了土黄色烤漆的军队卡车。一辆……后面又跟着一辆。

  两辆卡车随着扬起的尘埃在废墟正中央停了下来。几名士兵从其中一辆车下来,他们身上的军服和倒卧在附近的尸体相同。另外还有一个可能是担任士官的男人,他披着一件高领大衣,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从另一辆车上则下来了一个不像军人的矮小男人。「尽量找刚死,且状态比较好的……」、「这个怎样?」、「这个可以……带走吧!」窸窸窣窣的谈话声混入了砂风的杂声,传送到琦莉的耳里,两名士兵合力扛起一具尸体,将尸体搬到卡车的载货台上。

  他们找到合意的士兵尸体后会稍微交换意见,看是要丢弃不管还是拖出来搬到卡车上。一行人就这样动作利落地来回搬了十具左右的尸体。

  「这个呢?」

  「损坏得比较严重咧……」

  从琦莉的头上落下几道影子,军人们低头看着红铜色头发的青年,开始了同样的对话。披着大衣的士官用军靴鞋尖轻轻戳了几下青年的腹部,红铜色头部就从琦莉的膝盖上滑落下来,碰地撞上地面。「住、住手!」琦莉发出抗议的声音想将青年的头抱过来,但他们完全无视于琦莉的存在,士官随意伸手触摸青年的衣服。

  他从衣领附近拉出了沾满血迹的名牌,看了一眼刻在金属牌上的字。

  「还是先带回去看看,这个很年轻,或许还能使用。」

  他并没有露出特别敬佩的神情,只是「嗯」了一声后这样说道。底下受到指示的士兵抬着青年的腋下,他们似乎完全没有看见一脸错愕抬头仰望的琦莉,士兵们就像搬运装满了粮食的麻布袋般,抬着青年的腋下和双脚将他搬到卡车上。

  嘎哩、嘎哩嘎哩……

  留下石化燃料的沉闷引擎声和废气,回收了十几具尸体的两辆卡车又再次往硝烟弥漫的废墟另一头扬长而去。

  「他们在回收不死人的材料。」

  从斜上方传来了一道声音。像吹过战场的风一样,带着些微沙哑的干燥声音。琦莉转头仰望,发现一名少年就站在她背后,他那红铜色的头发、眼睛与刚才那具青年尸体一模一样。

  少年面无表情地目送着离去卡车所排放的砂烟。

  「那个不像军人的家伙,就是推销不死人技术的军火商,听说他在巴结南西贝里之前,就曾待过北西贝里。妳不要紧吧?」

  少年解释时伸出了手,将琦莉一把拉起。头脑的齿轮尚未完全咬合,琦莉也忘了先拍一拍被砂尘弄白的大衣下摆,她稍微低着头窥视身高和自己差不多的少年脸庞。

  「不要那副表情嘛!对不起,让妳看到了恐怖的东西,妳一定觉得很难受吧?因为现在站在妳面前的人和那具尸体长得一模一样。」

  少年有点不好意思地苦笑,琦莉垂下视线摇了摇头。

  「不是这样的……我已经知道了,你战死时的事,还有你变成不死人的事……」

  「说得也是,到处绕来绕去时,我也算来过这一带好几次了,而且这也不是我第一次看到那个画面。就发生的时间顺序来说,这里要比我学校那一带还来得晚。」

  随意环顾四周的艾弗朗,一派轻松地回答。他坐在适合他高度的断垣残壁上,并把手伸进大衣口袋里。他将掏出来的烟盒倒过来轻轻摇了几下,一根吸过的烟蒂掉落在手心里。

  「要坐吗?」

  被他这么一问,琦莉犹豫了一会儿后便坐在艾弗朗的左边。她的肩膀稍微碰触到正叼着烟蒂点火的艾弗朗。

  「小鬼们死了以后,我和约雅敬十五岁就被征兵,我们立刻被分到不同的部队,从那之后我们好几年都没见过面,我也不太清楚他的清况,但听说他在南西贝里的争夺战时死了。之后没多久,我所在的地方也全遭歼灭。然后等我有意识时,我已经在学校了。约雅敬也是,而且小鬼们也都在,但我们的年纪就停留在当时。」随着平淡的说话声,皱巴巴的香烟前端升起的一缕细烟与硝烟融合在一起随风而逝。

  「可是我死了以后,『我』还继续打仗……不死人是没有感情的,只是战争的工具对吧?他们什么都不用想,就这样毫无情感地持续杀人吧……」

  「……我觉得你现在后悔了。」

  琦莉喃喃自语,没想到艾弗朗居然斜眼看着她。自己不应该以自以为是的口吻说出这句话,琦莉突然变得怯懦,将视线落到膝盖上的她自言自语似的继续说:「我觉得你一直都在后悔……即使现在也非常……」说不定就和艾弗朗为那些小孩的过世感到后悔是同样的道理。

  沉默了片刻后。

  艾弗朗以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吐出了一口烟。

  「嗯,是吗?」

  若无其事的声音只吐出这几个字。

  战争不会因为他的后悔就变得不曾发生,也不会因为他的后悔就能免除他的罪,更不会因为他的后悔而拯救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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