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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对不起……」
哈维没有回答,只是用左手搔了搔少年的头发。虽然只有这样,但应该足以表达自己的心意吧?少年似乎因为其它理由又哭丧着一张脸,那时哈维已经把手从少年的头上拿开。
「回去吧!」
哈维看着琦莉,催促她往巷子走。
「托比!」
突然冒出一个女人的声音,使得已经稍微缓和的气氛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四个人几乎同时转向发出声音的方向。在后门的里面,通往公寓大门的走廊上站着一个人影。一个披着披肩的中年妇女站在那里,她身上的披肩看起来是质料不怎么好的合成纤维。
「妈……」
「这种时间你还在做什么?真让人担心……」
那个女人用含着泪的沙哑声音说道,同时很明显地用怀疑的目光看着托比以外的其它人,那些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住在这间公寓里的住户。就在她的目光停留在其中一人身上时,发出了很短的尖叫声。
克理福多夫一瞬间全身僵硬,但下一秒他立即跳起来转过身,从后门冲过去。站在门前的琦莉被猛力一撞,几乎快跌倒的同时,哈维的手臂抱住了她。「哥哥!」那是托比叫住他的声音。克理福多夫就这样猛地撞到巷子另一头的墙壁,摩擦着墙转了个直角。
「等、等一下!」
克理福多夫以受伤野兽般的姿势想要逃走,但是听到女人的声音后,却吓得全身僵硬一动也不动。
不知为何,所有人都停下做到一半的动作,当场愣住。经过数秒钟的空白后——
「克理福……?」
第一个开口的是那个披着披肩的女人。
「……你是克理福多夫吧……?」
克理福多夫吓得猛摇肩膀,以半蹲的姿势回过头,战战兢兢地看着那女人。可能是从风帽缝隙间露出的侧面,看出了儿子的面貌吧,泪水盈眶的她,眼睛瞪得好大。
「怎么可能……我听说你已经死了,他们说你发生了意外……为什么会这样……」
「我是已经死了,妈妈,可是我回来了。」
对于儿子口齿不清的说话方式,母亲喘了一口气,踉踉舱舱的几乎站不稳。她以紧握住的两颗拳头抵住额头,像是祈祷般低下头。「怎么会变成如此罪孽深重的样子……请饶恕我们,神啊!请饶恕我们……」像念咒语一样,在口中反复念着「请饶恕我们」。克理福多夫只是垂头丧气地站在那里。托比站在母亲斜后方,抓住她的披肩一角,懊恼地咬着嘴唇。
克理福多夫的样子,到底对神而言有多么罪孽深重?他之所以会变成这样还不都是教会害的吗?琦莉怎样都不能理解,她紧紧抓住哈维的手臂,瞪视着这对母子。
「让我看清楚你的脸……?」
「可是,我这张脸,我……」
「让我看,拜托你。」
母亲以轻细却坚定的声音请求他,克理福多夫心惊胆颤地走到她面前。母亲伸出颤抖的双手,用指尖触摸儿子挛缩的脸颊,她似乎不太敢摸,立刻把手收回。克理福多夫彷佛做错事般,不好意思地缩起身体。
她犹豫了一会儿,这次把双手确实放在儿子的脸颊上,抬头仔细望着儿子面目全非的容貌。
插图088
「这个眼睛……真的是克理福多夫……」
「嗯……」
「你早就回来看过我对吧……当时我吓了一跳……」
「妳别放在心上……很抱歉让妳吓到。」
看到儿子不知所措地拚命用不灵活的舌头回答,她像是忍住什么似的咬着嘴唇,然后在口中重复了一次「请饶恕我们」,但是接着……
「……欢迎回来……」
她把儿子的头抱过来,将脸埋在儿子的脖子上,只见她又像是在念咒语,不过这次念的和之前的不一样,不断反复着。
感谢主,让我儿子回来。感谢主,感谢主……
*
夜深入静的巷子里,气温依旧寒冷,只有那栋公寓一楼角落的房间窗边,被昏暗柔和的灯光,以及微微的温暖空气包围。
『在我们对所有事情都束手无策之际,总算解决了一件事……那一家人,可以就这样一起生活下去吧?』
「我怎么知道!这和我无关,反正我什么忙也帮不上。」
哈维冷漠回答后,转身背向窗户(说什么对所有的事情都束手无策,你是参与了什么吗?)催着琦莉往巷子走。琦莉还是那张不高兴的脸,一边瞪着脚底的柏油路,一边跟在后面。哈维莫可奈何地斜眼瞄着她。
「妳到底在生什么气?」
「很多。」
……很多吗?哈维轻叹一口气。「是首都的事吗?很抱歉没告诉妳,但是我本来打算下次跟妳说的。」
琦莉摇了摇低着的头,就这么低着头小声问道:
「这就是全部吗?」
哈维一下子不知该如何回答,不发一语。过了几秒钟后,哈维发出就连自己都觉得很生涩的声音复诵一遍。
「这就是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