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的细微歌声。遇到会唱的部分时,琦莉也跟着一起哼唱。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刻划着爷爷的一生
*
琦莉想起她小时候住在东贝里的事。在教会举办的儿童教室里,每次听完老师说故事后,就会有一杯淡淡的牛奶和一片饼干。份量虽少,却是大家最期盼的点心时间。
所谓的老师,其实并非正式的神职人员,而是妇女会的义工,她会在拚命举手的孩子当中,只指定自己的儿子回答,然后再大肆赞美。(有一天她儿子没有举手,琦莉看见课程结束后,她严厉地斥责自己的儿子。为什么这么简单的问题都不会?昨天晚上你不是有念书吗?)即使听那个女人说上帝或是圣人的故事,琦莉一点也不会感动,她是为了点心时间才来上儿童教室的。琦莉只要一吃点心就吃不下饭,所以祖母不常为她准备点心。
有一天,教室里一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女孩坐在她隔壁,她们很投缘,一下子就变成好朋友。无聊又漫长的故事,在那天一晃眼就过去了。到了点心时间时,那个女孩却没有牛奶和饼干。
琦莉理所当然的举手报告。
「老师,还少一份。」
「是吗?还少谁的呢?」
「艾妮塔。」
琦莉还记得,当她看着空荡荡的隔壁桌时,老师露出了奇怪的表情。接着老师换了一个熊度,亲切地对琦莉这样解释:「琦莉,饼干是一人一片喔,如果妳想要多拿一份,是不可以的喔。」
自尊心受到伤害的琦莉感到闷闷不乐。
「不是我,是艾妮塔。」
「……琦莉,我知道妳祖母一个人要养一个家很辛苦,可是这间教室里,大家在上帝的面前一律平等。」她为什么突然说这些事?为什么会说到祖母和家里的事呢?不公平的人是老师才对啊!琦莉已经气愤到说不出话来,周围的孩子们则嘻嘻窃笑着。
来接她回家的祖母被老师叫去谈话,从那之后,不知为何家里开始出现点心。这件事情过后,琦莉就算看到没拿到点心的小孩,也不再向老师报告。
琦莉没有再见过艾妮塔,她心想:可能她搬家了吧?
(呜——嗯……)
虽然琦莉并没有说谎,但是现在想起来还是会令她脸红。她试着回想,就旁观者来看,她应该是一个固执又贪心的小孩。
据说仅有一部分的小孩,能在小时候看见「别人看不见的朋友」。大人们说那只是小孩子脑袋里的幻想,或是自己想象出来的产物。但光凭这些说法,无法解释他们感觉到的某些东西——不过大多数的人随着年龄增长,就会慢慢失去这个能力。但即使到了现在,琦莉却仍理所当然的拥有「别人看不见的朋友」——也就是两年前的室友,那位金发碧眼,漂亮、疯疯癫癫又爱制造麻烦的女孩。还有室友消失后一直陪着琦莉,那个爱瞎操心又唠叨,时而可靠、时而又靠不住的收音机凭依灵(下士自称是监护人,如果说他是朋友,搞不好他还会闹别扭)。
『琦莉。』
「对,嗯,我们比朋友还要亲密对吧?」
下士突然出声叫她,琦莉情急之下,脱口说出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放在隔壁的收音机讶异地说:『啥?这个俺当然了解啊!』琦莉不懂下士明白了什么,感觉下士似乎弄错对象了。
琦莉和收音机并排坐在拖车敞开的门框上,茫然地眺望着逐渐被夕阳余晖染红的天空。过度无聊的空闲时间,让她勾起了从前那些丢脸的回忆。
喇叭适度地流泄出中板的音乐和弦乐器的乐音。即使微弱的噪声混入其中,但音符仍悦耳地融入秋末的空气中,逐渐消失不见。
长时间在户外玩砂确实非常冷,刚才琦莉他们也回到拖车上了。娜娜一直玩着小熊布偶,可能是玩累了吧,只见她在一旁前仰后合地打着瞌睡。琦莉轻轻把她的肩膀拉过来,她就顺势倒在琦莉的膝盖上。
『为什么妳会知道?』
「嗯?知道什么?」
『那首歌啊,妳这个年纪的人应该不会知道的,就一般而言。』
「因为……」
这样睡着应该会着凉吧,去拿条毛毯过来好了。不过一站起来可能会吵醒她吧?对这种情况欠缺经验的琦莉,正烦恼着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好随便回答:
「因为我看见下士唱过。」
『俺……?』
「嗯。」琦莉时常看见死者生前的记忆或是思念,那并非自己的意识可以控制,而是接收到死者的强烈思念,或是踏入结合死者记忆的残存空间时,影像就会自动在她的脑海里播放。
「你和一个年纪跟娜娜差不多的女孩在一起,在一个像是庭院的地方,那是下士的家吧?家里还有一个女人。啊,对了,搞不好那是——」
琦莉一面理了理娜娜的斗蓬,不假思索地把梦境内容一一道出。说得差不多时,她才发现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琦莉目瞪口呆地把视线投向一旁的收音机。
这次她谨慎挑选该说的话。
「那是下士的太太和女儿……对吧……?」
『……』
平常就算不讲话也会发出微弱噪声的收音机喇叭,现在则是彻底的沉默。度过这几秒特别漫长的空白后,喇叭终于发出了带有噪声的声音:
『……是吗?俺好不容易才想起来的回忆,都被妳看见了啊?』
「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关下士家人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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