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断用些生涩的用字遣词,以求助的眼神望着两手间的杯子,妇人小声笑说:「妳按照平常的说话方式就可以了哦。」这样的确比较轻松。
琦莉的唇贴向杯缘,拾眼窥视坐在桌子斜前方正削着水果的妇人。
妇人在尤利乌斯的指示下,约每周一次前往拘留所照料哈维的日常生活。虽说是丢着不管也死不了的不死人,但据说之前也是以最低程度的身体机能在运作,而且最近情况更加严重,几乎是陷入植物人的状态,完全无法处理自己的事。
「请问,妳和教会有着深切的关系吧……」
既然如此,为何会那么亲切地去照料一名不死人呢?琦莉不敢直接了当开口,于是采取迂回的方式询问,妇人似乎洞悉了琦莉的意图,目光盯着握住水果刀的手,微笑地开始说明:
「我只是遵从少爷的指示行事而已,不过问其它细节也不多嘴,我认为少爷应该有他自己的考量。虽然他以前相当调皮捂蛋,我总是会念他几句。」妇人的笑容中带着些许苦笑,但她说完又恢复那温柔且有些自豪的笑容。
「不过,前年冬天他独自前往南海洛,回来后突然开始发愤用功,进入神学院的高等部后,就一直担任主席哦。」
「真的是相当优秀呢,尤利乌斯、少爷……」
琦莉又用着有点怪异的语气响应,同时再次回忆起傍晚在拘留所与尤利乌斯重逢的事。在船上遇见尤利乌斯时,总是跟在一旁的母亲亡灵已经不见了。想必是认为他已经可以独当一面而放心了吧……
「虽然很优秀,但他似乎都没有同年龄的朋友,我非常替他担心哦。有妳这么可爱的朋友,我总算安心了。」
「呜……」
琦莉不知该如何反应,害羞加上深深的愧疚,让她的眼神不安地游移。在南海洛港从尤利乌斯身边逃离后已近两年,琦莉几乎都已经将他还忘了。然而尤利乌斯却仍将她视为朋友,而且明知万一事情败露有可能会受到惩罚,但还是帮忙藏匿哈维。
这一切实在是感激不尽。
琦莉喝了一口巧克力,久违的甜味显得特别可口,让人心情愉悦。同时她也发现,原来自己最终还是适合甜巧克力,只是个长不大的小孩这件讽刺的事实。
不管是母亲还活着时、与祖母共同生活时;或是在寄宿学校时、与哈维一起旅行时,还有和收音机及贝亚托莉克丝生活的一年半,自己总是被人守护着。下士就不必说了,贝亚托莉克丝虽然经常将抱怨挂在嘴上,但也一直守在身边。
稍微思考一下即可明白,他们是不愿让自己受到伤害才会有所顾忌,但自己竟然因为一时的不信任,就像小孩子一样闹起别扭、弃他们两人不顾。
他们非常担心吧?不过,愤怒应当更胜于担忧。
哈维应该也很生气……
(想必很痛,他当时的脸色难看极了……)
覆在哈维脸颊上那刺眼的雪白纱布,还有纱布下的伤痕,仍深深烙印在视网膜上。自己竟然狠心地将打火机往伤势那么严重的脸颊丢去!现在仔细回想,这好像是第一次对哈维丢掷东西。记得最后看到哈维,是一脸错愕呆住不动的模样。
(可是这全都要怪哈维不对……)
琦莉在心中夹杂着辩解低喃。因为明明好不容易才重逢,他那个反应实在是太过分了。当自己被告知他有可能已经死亡时,是那么的担心。
……不过,历经了千辛万苦的重逢,还没有好好地交谈,自己却结束对话冲了出来。
究竟是为了什么来到这里的啊?不但丢下大家,还和哈维吵架。
好像至今为止有所关联的一切全被骤然斩断,自己成了孤独一人,而这都是自己罪有应得。
「妳累了吧?去泡个澡,早一点上床休息。明天再去他那里一趟吧!」见到琦莉低着头沉默不语,妇人停下削水果的手温柔说道。
「嗯……」
琦莉盯着巧克力紧闭双唇。即使到了明天,自己究竟该用什么脸去见哈维呢?不仅没有自信能够冷静交谈,或许哈维也很生气。
「刚开始,我以为他是一个非常可怕的人。」
「……妳是指哈维吗?」
琦莉抬起头,讶然注视着以清晰且温和语气说话的妇人。妇人点点头,然后皱起眉,流露出些许困扰的表情继续说:
「当然,不仅是我原本就认为不死人是非常可怕的东西,更何况他受了那么严重的伤、还失去了一只眼睛这些因素。刚开始的时候我因为恐惧而不敢正视他。不过最可怕的,是他总用那残存的一只眼睛瞪着某处,露出凶狠的表情……」
这段话令琦莉感到有些意外。在琦莉的印象中,哈维平常几乎不会散发出恐怖的氛围,绝大部分都是流露出无所谓的表情。
「不过,上个星期终于和他稍微交谈了一下……那天和往常一样,帮他处理伤口并换上干净的衣物,当我要离去时,他对我说谢谢妳的照顾,虽然声音非常小。」
妇人最后莞尔一笑,结束了这个话题。
琦莉凝视着妇人沉默了数秒,接着突然九十度垂下头,趁泪水尚未落下时,以最低限度的字句肯定回应。
「……没错,他就是这样的人……」
§
独囚房里骤然传来巨大响声,守卫的心脏和坐在椅子上的屁股往上弹起五公分。
守卫送走尤利乌斯少爷后,回来继续看守独囚房,虽然离深夜的交班还有一段时间,但由于无事可做,于是坐在桌子前纪录交接的日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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