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深渊畔的长夜 第一话 Once upon a time,a witch was in a tow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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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言自语的小声说着,同时摘下眼镜、塞进系腰风衣的胸前口袋,由于丝巾可以御寒,因此并未从头上取下。她再度环视四周。

  这是一个充满闭塞感的狭窄空间。眼前只有石壁、低矮的天花板、镶着铁格子窗的小门、墙上钥匙架的痕迹,还有逐渐隐没在上方漆黑空间的窄回旋阶梯。

  教会钟楼的地下有牢房是相当突兀的一件事。不过,这里原本似乎并不是牢房,而是教徒独自闭关、进行祷告之处。

  (意外的竟然没有任何感觉……)

  会感到怀念还是憎恨呢——曾经试着想过自己回到此处时,究竟会有什么样的心情,结论是:内心平静,没有丝毫情绪。

  取下墙上的油灯,透过小窗的铁格子往牢房内探照。除了位在漆黑小房间一角的简易洗脸台残骸外,没有其它物品,地上还堆积着厚厚的尘埃与灰烬。印象中,当时还有个小卧铺。

  宛如在黑暗之中朦胧亮起的油灯火光,眼前模糊浮现当时自己闹着别扭,躺在睡起来坚硬狭窄、极不舒服的简易卧铺上的身影。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不需要工作,还可以身穿漂亮服饰的栖身之所。啊——可恶,好想泡澡,好想抽根烟啊!那个身影对着墙壁咒骂,感觉这样的行为无济于事后,自己叹了口气翻过身。此时,她发现似乎有人到来而拾起头,门上的铁窗处有个人影正悄悄的往内张望。

  那是一名穿着黑色女仆服的黑发少女。虽然感觉似曾相识,但对方只是个不起眼的少女,再加上哈拉先生家中有许多佣人,老实说,自己未曾留心过。

  「有什么事吗?」

  毫不客气地询问对方。少女顿时吓了一跳、缩着脖子回答:「嗯,送餐点……」一说完,身影便从铁窗消失,接着从门下的缝隙推进一个放着面包与一盘浓汤的托盘。

  「……是谁吩咐妳这么做的?」应该不会送食物或什么的给一个即将处刑的人吧?

  「不,没有人吩咐我。」

  「没有人?」

  自己听见少女的回答后不禁蹙紧眉头。「是的,是这样的……」再度出现于铁窗前的少女,流露出不自然的恐惧而畏缩。「我……我……」她似乎想说什么,但一开口却又说不出话。自己立即变得不耐烦,反正对这个镇已经丧失成熟应对的态度及理由了。

  「不需要,况且我也怕被下毒,所以拿回去吧!」

  「下毒……」

  「告诉妳,我现在觉得烦死了!所以妳能不能离我远一点?」

  当然应该不会因为中毒而死(实际上自己并没有中毒的经验,也不知道是否果真如此,不过应该会像死亡般痛苦吧?)这只是故意赶走对方的借口。在狭窄的卧铺上背过身,不一会儿就感觉置于地上的托盘被取走,细微的脚步声在墙壁间缓缓回荡,朝楼梯上方消失。

  之后,除了那一群被召集来将自己架往广场火刑台,看起来蠢毙了的镇上男子下来外,不曾出现任何来访者。

  自己那面对墙壁赌气的躺卧身影缓缓没入黑暗之中,眼前又回到只有覆着灰烬与尘埃的破碎洗险台的无人地牢光景。

  这并不是印象最深的记忆,只不过忽然想起,在这个牢房中也曾有过这段对谈罢了。仔细想想,知道自己身为不死人后态度骤变,开始将自己视为妖怪对待的镇上居民当中,最后仍把自己视为普通人对待(一般人不会拿食物给不死人吃吧?对方是傻瓜吗?)前来交谈的,也只有那名佣人少女了。连藏匿自己的哈拉主人,一被集体歇斯底里的居民们团团包围后,都旋即放弃说服而将自己交了出去。

  听说那位哈拉主人好像染上了「土鲁斯大火」后流行的瘟疫,现在镇上已经不存在哈拉的家了。自己对此半感到罪有应得,另一半则是同情对方,还真是一位倒霉的男人。至于那些佣人的下落如何?此外,应该还有经历过那场大火的幸存者住在镇上吧?管他是佣人还是幸存的居民,反正都不存在于自己的记忆之中。

  担心若回到此处,应该会想起许多痛苦的回忆,自己害怕这一点更甚于别人记得她的长相,因此至今一直避免重返此处。不过事实上对这个镇而言,那个事件只是一件成为赚钱题材的往事罢了。对自己来说也是微不足道的往事,没想到原以为痛楚的伤痕早已完全抚平了。

  (真没意思,自己的个性还真是不拖泥带水啊……)

  脑海中直接浮现一位希望对方也能像自己一样的人。都是因为那个人给人添麻烦的个性,才会将琦莉那个包袱丢给自己。不过现在觉得,这样的日子也不坏。

  身边有个肯定自己存在的人,或许也是不错的一件事。

  (这种事情我才不会说出口。)

  在心底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中止思绪,并且将隐约飘散的焦臭气味和微微渗入记忆之中的地牢抛诸脑后。

  回荡着平稳的足音,登上被石壁环绕的回旋梯。以油灯照亮阶梯上方,可以看见弧度平缓的两面墙壁之间,有一扇通往地面的铁门。没有完全紧闭的铁门那头,强烈的风势狂乱拍打着,沉重的铁门发出了些微震动。

  「哇……」

  顶着门探出头之际,强风将丝巾吹得啪啪作响。

  土鲁斯夜晚的风势相当强劲。由于镇的西侧耸立着错综复杂的岩棚,因此从西侧吹来的风穿过岩棚时,相互碰撞形成了强烈的旋风灌进镇上。到了早上,则是从东侧的平坦荒野吹来轻拂家家户户屋顶的微风。

  发生「大火」时,正巧也是如此的夜晚。

  在强风与黑暗之中,花了点功夫才将门闩放回原位。结果来这里并没有做什么,为了毫无意义的事而来,却在浪费时间与体力的状态下离开了铁门。

  走了数步后突然停下,按住头上的丝巾仰望伫立在夜空下的钟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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