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忙,谢啦。真对不起」叹了口气之后又低语一声,额头贴着地面闭上眼。「真丢脸啊!」哈维训起自己。
他躺在地上倾听从脸颊下方传来的低沉动力声。此时,骨头与神经已经连接起来,可以活动了。他由右手支撑着坐起身,低头确认自己的身体状况。左手腕似乎稍微一用力就会再度骨折,看来还无法使用,但只要不再疼痛,应该就能顺利逃离此处。
哈维抬头望着自己被踢下来时的天花板,高度看起来不低,目前视线所及也仅是令人感到压迫的漆黑。四周墙壁并没有任何可供攀爬之物,爬上去这个想法相当愚蠢,于是他开始环视船舱内部,寻求其它手段。
在某一面漆黑的墙壁上,有一个模糊的蓝色长方形框框,那是搬运装载货物的舱口想必另一侧就是船腹的外壁。
哈维站起身,踏在砂子上试走了两、三步。
(可以走了)
似乎没问题。踩着仍有点不安的脚步,走向落在前方的收音机旁。哈维拾起吊带上下摇晃,内部传出砂子与零件滑动的声音。
(看来不拆开不行了)
他叹了一口气,用右手微微拿起收音机,将吊带挂在脖子上。
拖着脚步走到墙壁旁的舱口(一度被埋在地下的尸体绊倒,跌坐地上),身体靠着门、将手放在门把上。已经不知道有多久没使用了,整个门把都生锈到无法转动。
「可以拜托你吗?」
哈维询问右手。似乎了解哈维的意图,手肘附近传来了短促的马达声。哈维抱着锁骨可能会再度骨折的觉悟,但右手并未让肩膀承受任何负担,只用自己的腕力顺利打开了生锈的门把。铁锈顿时哗拉哗啦掉落脚边。
随着一阵沉重的声音响起,厚重的铁门开启了一个细缝,哈维用身体的重量将门推开。
「喝。」
夹杂着砂子的风迎面而来,吹散了头发,他反射性的躲到门后避开风势。
唰唰
隔着门可听见砂子相互摩擦的低沉声音。哈维被声音吸引着从门后走出,到了舱口处,脚底下的砂子形成了和缓的波浪,时而一个大浪打过来在脚尖处分歧,抚摸着鞋子然后又合而为一,随着浪潮奔流而去。
他抬起头,眼前是笼罩在夜色下的深蓝灰砂海,遗有一望无际的蓝灰色夜空。
成为水手大约是六年之前的事。当时只要结束一天的工作,每天晚上都会到甲板上眺望着砂海直到半夜。自己为何会如此钟爱这片蓝灰色的景象,至今还找不到一个答案。
船员摘下圆型眼镜,用工作服的衣袖拭去脸颊上的泪水。
「呜呜」
「啊够了,你几岁啦?你这样还算是航海男儿吗?」
站在一旁的船长抽着银色的烟斗,不耐烦地骂道。烟斗燃起的一缕细烟,随着甲板上的冷冽夜风飘散。船员斜着眼充满怨恨的望着自己的上司,以带着忤逆口吻的哭声说:
「我并不是为了做这种事情才当水手的。」
「我也不是为了做这种事才当船长的。」
「既然如此,那就收手吧!」
「谈何容易,一旦陷进去就很难再回头了。」船长撇了含着烟斗的嘴回瞪船员。「你每次都将这话挂在嘴上,可是最后还是没有离开。」
「那是因为」
船员被一语道破而无言以对之时,船长对着他的脸吐了一口烟,船员被呛得不断咳嗽。
自己并没有资格这么说船长,事实上也没错。共事的船员们个个都已绝望离开,自己抽抽噎噎哭着抱怨,直到现在却还未离去。这也是非常无可奈何的事,谁都不想放弃工作而失去人生的方向。事实上「砂鼹鼠七子」号真正的老板,是以南海洛港为据点的舶来品商人,船员和自己的上司只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员工,不想被炒鱿鱼就得乖乖完成指示的工作。
老板的舶来品中偶尔会包含少女及孩童,这事只有船长和部分的船员知道,而他们被分配担任负责寻求货源的工作。这个工作就像是早已存在于操作手册中,从前几任的船长开始就一直默默地执行。这次他们又盯上那名看似不会有任何后顾之忧的流浪女童,并将她的同伴推入船底。
船员的身体颤抖着,不单单只是因为刺骨的夜风。
「我们一定会被怨恨的,总有一天他会变成厉鬼,从船底爬出咒杀我们」
「哈,荒唐!」船长以轻蔑的语气斥责时
「事实上,我已经化为厉鬼爬出来了。」
出奇不意的从某处插入了另一个声音。
环视甲板并没有其它人。「什、什么东西?」船员吓得往后退了半步,他的背后就是甲板栏杆,而栏杆的另一头只有漆黑的砂海
从船员所站的甲板正下方突然伸出一只铁手,金属骨架的手指紧紧抓住栏杆。船员完全忘了惨叫这回事,呆然地张大着嘴,全身无力当场瘫坐。
继铁手之后出现的,是真正的人类手臂。对方并未抓住栏杆,而是用手肘支撑身体攀爬上来,「可恶,有一只手不能用真累」嘴里唠叨着爬上来的,正是刚刚船员用他自己的双手(正确来说是挥动铁管)打下楼梯,那位拥有独臂、红发、不亲切等特征的三等舱乘客。对方利用金属骨架的义肢支撑着身体,干钧一发的爬上甲板。他疲惫地喘着气,确认收音机是否还挂在脖子上他为何总是小心翼翼地带着那个古老的收音机?
收音机生锈的外壳朦胧地反射甲板上的灯光,映在红铜色的眼眸中,散发出深不可测,令人毛骨悚然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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