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粉碎,只有床铺旁的灯以及从墙上圆形窗户投射进来的夕阳,朦胧地映照着室内。吊灯的框架有如动物的骨骸般,残留在天花板中央。
框架旁栖息着一只漆黑的小鸟。阖着羽翼伫立的身影,几乎与包围天花板的黑暗融为一体,只有倒吊的金色眼睛发出了锐利的光芒,凝视着哈维他们。
哈维望着那如针般锐利的金色眼眸数秒,才将目光转向床上的少年。少年就这么瘫着,一脸苍白地凝视身旁散落的玻璃碎片。紧抱着棉被的双手微微颤抖,嘴中念念有词,但听不清楚他口中在喃念些什么,应该是在说刚刚发生的事吧?
哈维轻轻吐了一口气,在床铺旁坐下。
「只要三天就好,你乖乖待在房间,躲在棉被里不要乱跑。还有,绝对不能靠近易碎物品,知道吗?」
哈维以稍微温和的语气望着少年的眼睛说着,少年缓缓将目光栘至哈维身上。
他脸上突然流露出歉意,垂着头低声道歉
「知道了,真对不起」
「什么?」
少年那一派正经的反应出乎哈维的意料之外,不禁让他回问确认。
一回到位于第三层船舱的三等舱,灯泡碎片已清理过(不能说清理得非常干净,大概只是将碎片扫到一旁而已),看来船员似乎有来善后。但是,天花板却没有换上新的灯泡,原本就充满压迫感,让人感觉像是夹在左右墙壁和低矮的天花板间的走道,唯独缺了灯泡的附近陷入黑暗,呈现荒凉的气氛。
一脸诧异探头围观的旅客们,可能早已回到船舱或到甲板上散步了,走道上不见任何人影。
除了第四区的入口处,琦莉站在那里等候的身影。
「被割伤了吗?」
看到哈维的脸,琦莉踮起脚尖伸出手问着。
「什么?」哈维习惯性地回问,一摸才发现自己的脸流血了,应该是被刚刚的吊灯碎片割伤,现在他终于了解,为何那位少年会那么正经的道歉了。从左耳到脸颊有一道深深的割痕,这对普通人而言可是非常严重的伤势。
「没关系吧?」
「不管它也会自己痊愈。」
哈维制止了欲伸手触碰伤口的琦莉,随意用大衣的袖口拭去血渍。此刻才发现手背上也有着相同的割痕,大衣左侧多处被划破(如果集中在右边义肢,手就不会受伤了)。哈维咂了咂舌,边脱下大衣边弯下身、钻过船舱的入口。
可能大部分的乘客都到外头去了,船舱里的人并不多,通铺上只有散乱的寝具。令人窒息的狭窄空间和让人烦躁的低矮天花板勉强还能忍受,但经常被旁人的一举一动干扰,这就让哈维的心情感到非常郁闷,现在终于可以稍微放松一下了。
当哈维半爬进自己靠窗的空间时,被琦莉丢在枕边、一副穷极无聊的收音机劈头就说:
『你这家伙又惹出什么麻烦啦』
「你那句『又惹出什么麻烦』是根据啥!每次惹麻烦的都不是我而是她!」
哈维将目光瞥向跟在身后、脱鞋爬上通铺的琦莉。琦莉听见马上噘着嘴反驳:
「你好歹跟我说清楚,到底是什么麻烦啊!流着满身的血回来,还一副没事的模样,什么都不说」
「啊这」
哈维听出琦莉责备语气中夹杂着泫然欲泣的声音,态度不禁软化:「我的伤真的没关系,别担心。」他叹了口气坐在自己的床上,怕又得跟右手奋战,于是直接以左手点燃香烟。
「下士,你应该听过卡斯巴得吧?」
『其实你根本不打算自己说明吧!』哈维一说完,收音机就不高兴地回道。「卡斯巴得?」琦莉坐在一旁露出了深感兴趣的表情,下士无可奈何只好接下去:
『就是会让玻璃或电灯破裂,引起灾难的诅咒之鸟。它们会盯上那些滥杀动物的人类,不过因为它们的破坏力并不大,因此只要避开有易碎物品的地方就不会有危险。』
「那孩子用玩具枪射了候鸟。」
琦莉一脸老实的插嘴。哈维回想起曾见过少年拿着玩具枪,也因而理解那只鸟为何会出现了。「真是个不象话的小子」他和着香烟的烟雾吐出了这句话。如果早一点知道这件事,铁定揍他一拳才回来。
「那小孩不会有事吧?」
「罪有应得,别管他。」
哈维无情地回应一脸担心低语的琦莉。今后即使那个少年还有其它任何理由,哈维都不想再与他有所牵扯了。『让他尝尝苦头也好,反正两、三天之后就没事了。』收音机难得与哈维的意见一致。
和两人站在不同阵线的琦莉虽默不作声,但仍无法认同的样子。
「可是,他说过不会再犯了。我想,他之前应该是不晓得会变成这样,才会做出那种事。」
「因为不知道就值得原谅吗?够了,别管他!你绝对不能跑去看他啊!」
「可是哈维,我觉得你和那小子有某些地方很像啊。」
一句无心之言惹得哈维更不愉快,他就这么叼着烟躺下,转身背对琦莉。
第二层船舱的走道,气氛和宛如处于巨大铁管内部的第三层船舱完全迥异。在吊灯照耀下的走道显得格外高贵;地板上铺设着难以行走的长毛绒毯,原本单调的厚重铁门上镶着手工精细的砂狮门环。
琦莉踮起脚,轻轻地叩着门环。
没有回应。她又用力地敲了几声,里面传来「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