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普通走在人行道上,没理由会在这个位置被已经刹住的汽车给撞到。那就是说……是怎么回事呢?
我记住车辆刹车后的位置,向着偏机动车道的一侧一点点靠近。我想象轮胎刹车后开始滑行,继续朝日坂君遭遇事故的瞬间走去,最后走到了人行道右侧最边缘……几乎要进入机动车道了。
汽车在堤坝道路上很少会减速。即便这里有人行道,不少汽车仍旧是维持原速从我身边呼啸而过,着实恐怖。正常的行人应该会尽可能避开机动车道这一侧才对。可为什么日坂君会选择贴着机动车道这边走呢?他不害怕被车撞吗?
轮胎印能提供的信息到此为止。我抬起头向四周张望。
说实话,我在来事故现场前,心里其实是抱着会不会找到汽车车前灯的玻璃碎片这种程度的希望。或许是清洁人员工作太尽责吧,路上什么小线索都没留下。说不定警方就是用扫帚和簸箕把证据都收集起来了。就在我心里一凉的时候,我忽然看到在距离轮胎印差不多二十米远的地方有个什么东西。
有个东西掉在小段。
靠近城市的斜坡种植着美丽的绿草,可小段的草坪却是斑斑驳驳,好几处地方都裸露出土表。就在一块不长草的裸露地面,有个小小的红色物体。
堤坝大约全长有一百米,搭设有供人上下的阶梯。我走到最近的阶梯下至小段,向红色物体走去。那是一本用来记单词的活页笔记。通过纸质和颜色能看出这本子掉在这里的时间还不长。
我翻阅着这册厚厚红色的笔记,水性笔的字迹已经相当模糊,但还是能够依稀辨认出单词。“Certainly”,意思是“当然”,这应该是三年级教的词汇。我记得自己不久前才学过这个词。
有人在这儿掉落了单词本,而且这人还是个初中三年级学生。日坂君就是三年级。那这会是日坂君的本子吗?
可我不这么看。单词本上的几个单词“quickly”“focus”“wrong”等全是初三的词汇,其中唯独单词“FIGHT”不知为何偏偏是大写字母。本子上每个单词的笔迹都偏圆形,给人一种可爱的印象。虽说什么人写什么笔迹纯属个人自由,不过我觉得这笔迹和日坂君的形象着实不匹配。
单词卡上的文字无一例外全都模糊了。莫非它的主人弄湿过这本子,可自己弄湿的单词本还有人会继续随身携带吗?很难想象有这种人。想来还是本子掉在小段上后又被雨打湿了,这么想就更合理了。
话说……
我是在小段不长草皮的裸露部位找到了这本子。这片裸露土地乍看很干燥,不过和周围土地一比较就能发现略微有些沉陷。多半是降雨后的积水导致。既然是积水,那整个本子都会泡湿。上一次下雨是什么时候来着?
前天到昨天,对。前天和昨天连续下了两天暴雨,雨势直到昨天白天才逐渐减小,大概一直到午后才停。
如果这本单词本淋到了暴雨,那字迹肯定会更加模糊,我不可能辨认出具体单词。所以,这本子掉落的时刻就是昨天下雨到积水蒸发之间。正是日坂君在堤坝出事故的时间段。
冷静思考的话,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表明这本子和日坂君遭遇的肇事逃逸事件有关联。可我当时满脑子都在为自己这个大发现感到激动,激动得不得了。我掏出手帕把单词本包好,塞进书包。
*******
下午五点过,我登上人行道,眺望着黄昏时分的街景。
事故应该就发生在下午五点十分,就是差不多现在这个时间点。有些学生从我眼前走过。他们很快会在堤坝道路这条人行道走到尽头,然后各自再走楼梯下堤坝。明明要下楼梯,为什么他们还要特意爬楼梯上堤坝道路呢?这是由于底下没有如堤坝道路这样的直线线路,堤坝道路的人行道其实对行人来说是条捷径。这时的车流量其实并没有那么多,双车道大概要分别隔几十秒才会过一辆。得等一会儿到下班高峰期的时候,车流量才会变大。
我犹豫着要继续留在这儿吗?还是离开?留在这里会不会意外看到犯人的汽车通过呢?
可我转念一想,车上如果没沾着日坂君的血,我是没可能分辨出来肇事车辆的。况且,我甚至不知道肇事车辆是卡车还是跑车。我只从新闻报道上看到肇事车辆是蓝色。因此,继续留在这里也无济于事。
日坂君现在就在木良市民医院,离这儿不算太远。反正迟早要找日坂君询问事故相关信息,晚去不如早去,于是我走下堤坝,朝市区前进。
我边走边考虑探病的伴手礼该怎么办。我今天没预料到自己还会去医院探望日坂君,身上连零钱都没有带。要不要在路边采几朵野花呢?不行,这样反而显得更加失礼。最终,我觉得什么都不带,就这样空手去探病。
木良市民医院距离事故现场大致需要步行十分钟。救护车当时想必眨眼就到……但实际上开车应该没那么快。我是步行前往,可以走楼梯上下堤坝,开车就不行了。救护车只能绕远路迂回前往。
木良市民医院是一栋五层建筑,楼外停车场估计可以停二十辆汽车,正门前也有让汽车可以随停随走、接送客人的环岛设计。自动门旁有块牌子写着“木良市民医院”几个大字,大字底下则是内科、消化器官内科、外壳、整形外科、脑神经外壳、心脏内科、放射性科、康复治疗科的分类标识。换言之,木良市民医院算是比较大的综合性医院。
站在服务台里的人看起来像是护士,可并没有穿护士制服,而是白衬衫和淡绿色马夹。我告诉她自己不是病人,是专程来探望受伤住院的同学,然后打听日坂祥太郎住在哪个病房。这个人轻车熟路地把我没问到的事情也一并告诉了我:
“四零三号房间。六点到七点是晚餐时间,不允许探视。探视时间最晚到八点。”
我看了眼时钟,现在大概五点半,得抓紧时间才行。
我走进服务台旁边的电梯,摁下四楼。我在楼道里和一个戴眼镜的长发女性擦肩而过,她应该和我一样也是来探望的客人。电梯外不远处就是四零三号病房,门边名牌上只有一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