肇事的卡车司机好像吸食了药物之类的玩意。他极力主张当时是因为有三只体积庞大的怪物挡住车道,他才会不自觉地转动方向盘。参与案发现场勘验工作的警察如此向她说明。
但这些事情对她而言根本无关紧要。
看到脸上盖着白布、横躺在太平间的他,她顿时双脚无力跪倒在地,泪流不止地想着——啊啊,事情真的已经演变到无法挽回的地步了啊。
所有情绪冻结僵化,她的时间也完全停止流动。明明没吃半口饭,肚子却感受不到饥饿;明明连一觉也没睡,身体却丝毫不觉疲惫。她只是很制式化地照顾着刚出生没多久的宝贝孩子。
在这种情况下,她之所以还能应付亡夫的守灵夜,并且不拖泥带水地办完丧事,全都拜她的姐姐代替她一手打理所有事务所赐。虽然在她年纪还轻的时候,父母就双双离世;但多亏还有这个能干的姐姐照顾、陪伴,她才得以顺利完成学业。
这次也是由姐姐代替魂不守舍的她办理各项手续,面面俱到地将所有事情安排妥当。
但这么温柔可靠的姐姐在处理好纳骨事宜之后,却以有点严厉的口气对她说:
“从今以后,你可要坚强起来喔。”
姐姐看着她以及在她怀中哭闹的小孩。
“因为接下来你必须好好守护这孩子才行啊。”
姐姐话一说完,她便感受到压抑已久的紧绷情绪瞬间不受控制地溃堤。自从看见他遗体的那一刻起便已干涸的眼泪,如今又再度源源不绝地夺眶而出。
“可是……”
她摇了摇头。
“我……”
吐露出坦率的怯懦。
“已经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是好……”
她摇了摇头,一而再、再而三地摇头。这是她的真心话。
“少了他在身旁……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啊……”
如果可以的话,她实在很想带着孩子一起追随他的脚步离开。姐姐面露心痛却又严肃的表情,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
“……”
姐姐此时也无言以对。
到了晚上,当姐姐回家之后,她抱着安稳入睡的小婴儿坐在显得格外空荡的屋内,突然听见电话传来阵阵铃声。她起身拿起听筒,这才发现天色变暗之后,自己仍然没有打开室内的灯光,只是一直魂不守舍地发着呆。
“喂……”
当她报上丈夫的姓氏时,胸口顿时感到一阵刺痛。对方是已故丈夫大学时代的好朋友,尽管住在远方,仍旧不辞辛劳地赶来参加丈夫的丧礼。
“老实说,在他不幸丧生的前夕,他打过一通电话给我……”
这名友人以有点急躁的口吻,开始叙述有关已经过世的他,曾于生前拜托自己联络某位在自己的故乡颇负盛名的灵能者一事。
“只是最后我却来不及在他还活着的时候完成这件事……后来我也感到耿耿于怀,便在他过世之后再次试着与那名灵能者取得联系。根据那名灵能者的说法,接下来你和你的小孩也有可能会遭受到生命危险……”
噗叽。
她觉得内心被某个东西狠狠刺穿了。一股熊熊怒火涌上心头。
她心想,不管是丈夫的朋友,还是那个灵能者,为什么你们就是不肯放我一马呢?
因此她开口道歉:
“很对不起,目前我实在无心讨论这个话题……”
试图强行结束这通电话。
“啊,可、可是那名灵能者真的……”
虽然丈夫的朋友匆忙地想再多说些什么,她却抢先挂掉电话。只留下一股沉重的悲伤,以及一阵仿佛缓缓渗出的悔恨。反正那个冒牌灵能者八成只是企图利用信口开河的种种说辞,从她这个才刚失去丈夫的寡妇身上骗走一笔钱罢了。她再怎么想都只能想到这个结论而已。
虽然对特地打电话过来的友人感到很过意不去,但是如今的她……
不管身体也好……
心灵也好……
都已经疲惫不堪。
她伫立在昏暗无光的走廊上,心不在焉地俯视着电话。
就在这时——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的小孩突然像家里着了火似的,在客厅放声大哭起来。她惊讶地抬起头来,内心感到困惑,并连忙快步回到客厅。
在她的记忆当中,这是一种她从没听过的婴孩哭声。不是尿布湿了,也不是肚子饿,而是一种更原始的……
仿佛对什么东西感到恐惧的哭法!
她抱起躺在婴儿床里的宝贝婴孩,轻轻摇晃、安抚孩子的情绪。
“怎么啦?怎么了呢?”
她忐忑不安地问着。小婴孩的恐惧似乎也对自己产生了影响,导致她受到一股腹部仿佛瞬间变得异常沉重的不安感所辖制。
这是为什么呢?
这阵婴儿哭声响彻整片鸦雀无声的寂静当中,就像是通知某种警报的汽笛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