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给了他压力。服了药走出保健室后,一二月开始思索自己究竟想要做什么。最近几天他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一个再怎么想也无解的问题。
三月一回到家,竟然发现弥生罕见地已经在家做饭了。三月有许久没见过她站在厨房里的样子了,因为这一个礼拜以来,晚餐都是三月一个人在外头解决的。
「你回来啦。」
心情很好的弥生一面哼着歌曲,一面调节瓦斯炉的火力大小。她原本应该在做饭之前先换好衣服的,但围裙之下仍穿着上班用的套装。
三月闻到空气中有蕃茄酱的味道。
「是高丽菜卷。」
一听到三月如此回答,正在洗手的弥生笑道:
「答对了。」
她心情好的时候都会做高丽菜卷。
「发生什么好事了吗?」
「最近我们出版社出版的绘本大受好评,增刷了好几版哦。」
「是喔太好了。」
弥生微蹙着眉盯着三月。
「你怎么好像没有很开心的样子?」
「怎么会呢。恭喜妳。」
可是,他很明白,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有气无力的。
「三月。」
弥生点了一根烟,和着叹气声吐出一缕烟雾。就算是在做饭或是打扫,弥生也照样烟不离手。
「有烦恼就说出来让我听听,不然你以为父母亲是做什么用的?」
「我没有什么烦恼」
三月的话只说到一半就不再开口,他知道无法再欺瞒下去了。他已经没有办法再欺骗母亲和周遭的人,尤其是自己了。
「妈」
解开制服衣领的钮扣,三月说道:
「我撒了谎。」
三月许久不曾在弥生面前用「我(ORE)」来称呼自己了。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是觉得现在的自己很差劲我很努力,努力地想要当一个乖小孩,可是那样一点意义也没有,反而让大家都很担心我但其实我只是想要让妳们安心而已。我想要让大家、让妈妈妳能够开心而已我不想当个烂人所以」
三月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他感到一阵鼻酸,泪水已在眼眶里打转。弥生不发一语,只是抽着藤,不时观察锅里的情形。过了一会,她开口说道:
「三月你是不是还在介意那个人的事?」
那个人三月的父亲。连名字也不知道的亲生父亲。
「我最近才注意到你的样子开始不对劲,是在我告诉你那个人的事之后对不起,我不是有心想要让你痛苦的。」
「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个婚姻诈欺师,有哪个做儿子的还能够坦然面对的啊」
「果然连你也这么想吗?」
弥生落寞地低声说道。她仍然相信,相信着那个一去不回的父亲,相信那个连婚都没结就跑掉的男人。
「谁都会这么想吧。」
「可是,我还是想相信他。」
「为什么我不懂!为什么妳那么相信他!被他骗得团团转地妳还不死心吗?这种婚姻诈欺的案件时有耳闻,不是吗!?」
三月噙着眼泪大声咆哮。弥生将抽得只剩一小截的香烟浸在水槽的水中捻熄,然后丢到垃圾筒。
「因为他是你的父亲。」
弥生说道。
「因为他是你父亲,所以我相信他。」
这句话让三月无言以对。
之后他吃了弥生做的高丽菜卷,然后既没预习也没复习功课,早早就上床就寝了。以前总要花上好长一段时间才会入睡,那天晚上却一下子就进了梦乡。
隔天早上醒来后,三月脑巾昏昏沉沉地反刍着弥生昨晚所说的话。
因为他是你父亲。
弥生是看着自己这么说的,这让他感到很高兴。
为了做早饭,他换好农服走出房间。
平时总是要三月叫才会起床的弥生,此刻正在饭厅里看报纸。她叼着香烟,抬起头看着三月说:
「早啊,儿子。今天早餐吃什么?」
说完,弥生笑了开来。那是一种无忧无虑、仿佛在告诉对方我什么烦恼也没有的笑容。
这一刻,三月对自己身为弥生的儿子感到无比自豪。
而且是发自内心的骄傲。
溉注:海涅(HeinrichHeine)。德国诗人,着有会《论浪漫派》。